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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貓的本質》

      連續五小時的交戰下,這局是施文琪第六連敗。

      如果下一場又以失敗告終,段位就又要掉一階,但施文琪沒有因此氣急敗壞,看著積分離下個段位慢慢遠去,當初玩的熱情已經冷卻,只剩不痛不癢,看淡人生。

      「沒關係。」手機螢幕暗淡,「LOSS」這詞施文琪已經看了十幾次,點擊螢幕後,下個就是段位打回原形的畫面。

      「什麼沒關係喵!難不成真的要讓我變成臭貓嗎?快幫我洗頭啦喵!」浴缸已經滿了一半,小薩躲在浴室門後急躁地跺著腳。喊了第七遍,施文琪才離開遊戲,讓手機休息充電,那雙酸澀的赤瞳視線從螢幕上離開,轉移到一副嬌小裸身。

      「幫我拿下浴巾,剛剛忘了……」本來要走出門外拿浴巾的小薩又害臊地躲回浴室。她認為,裸身在外給別人看到是件不好的事,雖然施文琪已經看過她洗浴中姿態,但是還會怕。

      可能是上次的陰影,當時小薩以裸身的狀態去拿她的粉色內褲,結果途中撞見某位藍髮女子,那是葉軒恩第一次看到小薩裸身的樣貌,也是為小薩洗澡的開端。

      「這裡只有我們兩個,自己出來拿吧。」

      「臭文琪妳是故意的吧!故意玩我的喵!」小薩漲紅了臉,只探出半顆頭,尾巴不聽使喚地搖晃。

      施文琪那般話也只是想逗逗小薩,逗小薩能說是施文琪為數不多的樂趣。如果還能看見她害羞到頸脖發紅,像小女孩一樣怕羞地在棉被裡翻滾,最後不知怎的,埋頭窩在施文琪身上,這時會仔細看到小薩臉上那片羞澀紅雲也沾染了耳根,靠在頸窩還能感覺到她體溫不自覺地上升,施文琪會因此開心了半天。而施文琪現在想再次看見小薩紅透全身的模樣。

      洗澡水充斥著熱氣,霧濛濛的像座雨林,三盞溫和的白色月光罩住熱水的寧靜,貓娘腳尖點破水面,一頭銀髮如月光白潔,但勝過皎月。

      尾巴侵入水中,瞬間瘦了一圈,浴缸裡飄了幾縷銀絲,霧色讓倒影若影若現,只有那盞月光反射在水面特別明顯,還有門外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咔

      施文琪拿著一件連身的素色睡衣,微微發黃,大學時期買的,到現在五年都沒換。如果沒有外出的需要,她可以穿這件一整天不用換,即使拿去洗了也不用擔心沒睡衣穿,還有一件連身素色睡衣,有些發黃,但是七年前買的。

      除了自身的衣物,還有由可愛貓咪圖案點綴的格子浴巾。小薩以為施文琪拿浴巾進來就會走人了,等到小薩要從浴缸中出來時,施文琪已經放下衣物在架子上,準備脫下穿一整天沒更換的睡衣。

      「喵?不玩手機了嗎?」

      「連輸好幾場,不想玩了,等等洗澡完就把它刪掉。」

      「那不是今天才下載的新遊戲嗎?」

      「不重要啦,重要的是先把妳的頭洗好後趕緊去吹頭髮。」施文琪摘下瀏海上的髮夾,開始梳理今天第一次頭髮。由下而上,讓髮尾的結先解開,再把毛躁的頭髮平靜些,越過雙肩垂直披散而下,整理兩側瀏海的認真模樣,小薩看得入迷。

      「我想梳。」

      「啊?好,頭轉過來吧。」施文琪把梳子放下,換了一把專門梳小薩頭髮的梳子。

      光小薩的梳子就有兩把,一把梳頭,一把梳尾巴,如果有需要,梳頭的梳子還要再備用一把。小薩的頭髮長到及腰,長髮速度更是驚人,某次葉軒恩幫小薩剪及肩的短髮,結果兩個禮拜後那頭銀髮就快到腰了。所以每個禮拜都需要請葉軒恩到家幫小薩剪些髮,如果她沒空,只能由施文琪拙劣地剪髮。

      「我的意思是,我想幫妳梳!」

      「妳身高不夠高,頭頂怕妳碰不到,還是我幫妳梳吧!」施文琪帶點笑意,摸了摸離自己低十二公分的銀色長髮。

      幫小薩梳頭髮能說是施文琪為數不多的樂趣。施文琪常常把之前吸貓的行為發生在梳髮的時候,一頭蓬鬆的銀髮堪比電視上的護髮廣告還要來得滑順光澤,髮量和增髮速度令人稱羨。雖然「掉毛」的情況比之前的橘貓吉利丁還要誇張,但施文琪還是喜歡把頭埋進小薩的茂密銀色森林裡,大吸一口屬於貓咪的香氣,之後滿足地撥掉滿臉的銀絲。

      「別把臉放進頭髮裡了,別在裡面吐氣!好熱啊喵!」施文琪吸完最後一口,抬頭繼續梳理小薩髮上的銀光瀑布,嘴角還飄著幾絲銀髮。

      「水溫剛剛好。」施文琪碰了浴缸水,熱水溫度讓她感到適宜。即使她與小薩平常生活有不同的異議,但在洗浴的溫度上兩人特別有默契,不管冬夏都喜歡洗熱水澡,兩人都能調控到彼此舒適的溫度。

      施文琪習慣先洗澡完後再幫小薩洗頭髮,這期間小薩會把身軀的部分自己清洗,洗完後回到溫暖的浴缸等待施文琪,提前享受溫度還沒消散的暖和。

      在熱氣濛濛又潮濕的浴室裡,皮膚染上淺粉,臉頰微微透紅,雙手搓著淡粉沐浴乳,開始往身上塗抹,剛從腰際上滑落的水滴瞬間被一手泡沫襲擊,每處角落從一片粉變成綿密的成群泡沫,有幾個大泡泡還沾在香肩上,原本白皙的後頸也被佔據,只剩幾滴逃命的水滴順著腿部線條流到腳尖。

      施文琪打開專用的清潔品,一手清香在私密處搓揉,大腿內側很快就被成堆泡沫包圍,最後用溫水輕柔沖洗。小薩看得不是很懂,因為在那部位,施文琪只要求她用清水清洗就好。

      「文琪,這個還會長嗎?」小薩捧著自己的小胸,抬頭仰望搓揉頭髮的施文琪。

      「不會,跟妳的身高一樣不會再長了,哈哈……噗!」施文琪瞧了一眼那微微起伏的粉嫩山坡,頭頂流下的泡沫流進笑彎的嘴,吐出難以言喻的澀。

      小薩的身體是個謎。從外觀來看,臉像正值青春期的少女,五官定格在從年幼轉成熟之間,輪廓定格在從圓潤轉為精緻之間,正如人類少女那般模樣。與人類不同是多了一對貓耳和一條毛茸茸尾巴,至今尾巴還在增長,在施文琪的觀察測量下,去年尾巴七十二公分,現在已經長達八十公分。

      曾經施文琪和葉軒恩在東猜西揣小薩的年齡,猜測小薩約估十五歲左右,貓齡一歲。但不知道小薩何時出生,養育她長大的爸媽是誰?目前能確定的是,小薩的主人是施文琪,僅此而已。

      「她的生日……就二月十四號吧!」施文琪正和葉軒恩討論小薩的生日。

      「情人節耶,是有算過還是什麼嗎?」

      「亂選的。」實際上,這天是以前的橘貓吉利丁的生日。

      於是在二月十四號那天,兩人準備了生日蛋糕和小薩喜歡的零食當作禮物,以此祝賀小薩。小薩也懵懵懂懂地吃了蛋糕,吹熄問號造型的蠟燭,整場派對後,小薩對「生日」這詞感到疑惑。如果要說哪個橋段是她最開心的話,應該是她在拆禮物拆到一隻玩偶的時候吧,一隻施文琪買的泰迪熊玩偶。

      自掏腰包的施文琪見過小薩無數個天真無邪笑容,那次是她嘴角帶笑最明顯、最可愛的一次。

      「喂,喂!施文琪---!幫我洗頭喵!」小薩看見施文琪站在原地傻笑,敲敲她剛洗完頭髮的腦殼,讓施文琪從回憶中出來。

      回神過來,小薩已坐好在椅凳上,抬著頭用毛巾蓋住雙眼,雙手抱著濕了一圈的尾巴。施文琪拿了一副耳塞,用來防止貓耳進水,以免引發耳朵疾病。因為施文琪一開始養吉利丁的時候不小心讓貓咪耳朵進水,導致吉利丁出現外耳炎的狀況。有了那次經驗,施文琪就給了小薩一副合適的耳塞,每個月會給小薩清理耳朵。

      耳塞堵上,全身感官只剩觸覺等待熱水降臨,施文琪轉了溫度適宜的熱水,蓮蓬頭一下唰出數條如針細緻的水注,頭皮得到滋潤,手指輕巧搓揉著。蓬鬆的銀髮被唰成滑順又直的絲綢,沾上幾滴洗髮精的淡淡花香,散播到整片頭皮,舒服到位的手技和恰到好處的按摩讓小薩起雞皮疙瘩。

      泡沫順著頭髮流到髮尾,一大群直直落下,地板滿是泡沫,被陣陣流水推向棕髮與銀絲交錯的排水孔。施文琪也見不到五指,被銀髮與白沫淹沒。

      「臭貓,要沖水囉。」蓮蓬頭的熱水水注蓄勢待發。

      「臭貓?洗好澡了還叫我臭貓?鹹魚妳……!」雖然耳朵被塞住了,但熟悉的字眼還是躲不掉貓咪天生敏銳的聽覺。施文琪提醒小薩說話嘴巴會進水她才乖乖地閉上嘴。上次因為在洗頭的時候臭罵了施文琪,沖水時鼻子進水,小薩嗆到眼角含淚,邊咳邊罵著施文琪,但施文琪只是邊笑邊拍著她的背,等到小薩咳到流下兩行淚,嗓子沙啞了,施文琪才開始哄她。

      數條混雜泡沫的細細流水沿著頸脖劃過背部曲線,另一條分支流向積聚在鎖骨上的小小水池。熱氣消散,唯有浴缸裡的水謹守保存最舒適的溫度,像兩人位的小型溫泉,不奢求高貴華麗的美酒泡泡浴,只需要一條五十元毛巾搭上自己最滿意的熱水澡,放鬆身體就能享受前所未有的溫暖小睡。

      「嗚……!我們泡多久了!」施文琪突然醒來,原本的熱水澡已經泡到降溫,肩上掛著的毛巾也涼透了。

      「不知道……再瞇一下……。」半睡半醒的小薩靠在浴缸邊沉醉剩下的餘溫,嘴擠出微弱幾個字後回到與溫水擁抱的夢鄉國度。

      施文琪猛然站起,離開浴缸,撥開黏在身上的銀髮,見到手指已經皺得明顯,時間不早了。

      「醒來了,要睡,吹完頭髮再到床上睡!」施文琪拍了拍小薩依然紅熱的臉,叫不動直接抱著使力地拖出浴缸,幫她擦乾身體後給她穿上長版上衣,小薩瞇著惺忪的眼靠感覺穿上內褲,隨後施文琪急急忙忙穿好睡衣,把兩人的浴巾披在肩上,雙臂拉著小薩到房間,像母親一樣沿路叫著瞌睡的小孩。

      一條尾巴就被施文琪不小心地踩了一下,小薩頓時清醒過來,痛得大嗷一聲,甩開施文琪的手,平衡不穩的跌到地板上,屁股又是另一種痛,鑽心般的刺痛。

      小薩倒在地上撫著還在滴水的尾巴,敏感又脆弱的尾巴承受了一個成年人的重量,就像腳趾頭撞到桌角又被天降的巨石砸中那般的疼。

      一隻賴在地板上的小屁孩怎麼勸都勸不動,施文琪避開脆弱的尾巴,輕撫著小薩的情緒,小薩不但沒平穩下來,還露牙對著她哈氣。施文琪蹲在一旁看著她要鬧脾氣到什麼時候,小薩也含淚瞪著她,一有動作就哈氣一次。

      「好,知道了,拿那個就不痛了吧!」小薩料到這件事,等到施文琪離開房間她才鬆一口氣,抹乾眼淚。一會兒,樓梯的腳步聲靠近,小薩回到泫然欲泣的表情,尾巴縮回胯下,還加大力度咬了口尾巴,逼眼淚出來,淚汪汪的眼更顯得演技精湛。

      施文琪試探性的摸了小薩一下,之後給了一個易開罐。

      「給,罐罐一個。」貓食雞肉,富含蛋白質的雞胸肉,是儲糧中最便宜的一個,專門簡單哄小薩的點心罐。

      小薩不領情,閃著淚光的眼已經注意到施文琪身後準備的美食大餐,決定今晚不掏空零食就賴在地上不走。施文琪以為小薩痛到泣不成聲,結果小薩的嘴角口水出賣了她。

      「給,罐罐兩個。」多汁鮪魚,鮮嫩香軟,無添加香料,不久之前小薩也嚐過,差點吃到生活費不夠花。

      眼睛變得鋒利,對零食的慾望加深,期待眼前的罐罐接二連三地疊成一座山,等到施文琪把所有零食認命地交出來,她就能偷笑地享受貓界的八珍玉食。

      目標是……儲藏箱裡的所有貓糧、肉乾、罐頭和小魚乾!

      「吃我這招!」為了讓小薩妥協,施文琪使出讓錢包痛心的必殺絕技!

      「一系列肉泥口味各一條!」

      小薩一手抓起鮭魚口味肉泥,陌生的包裝,隔著薄薄塑膠也能感覺比一般零食來得鮮美。意志力耗盡,目標轉移到六條肉泥,小薩吞了口水,在猶豫邊緣徘徊。同時,施文琪趁小薩不注意悄悄地把罐頭收回,能省點就省點,一盒十二入罐頭也不便宜,而且還是精心挑選的進口貓食點心。

      「要吹頭髮了嗎?」施文琪靠近小薩疑似不痛的尾巴,尾巴又再次縮回,小薩敷衍地低嗚幾聲以示警告,用貪婪的眼神暗示渴望更多舌尖上的美味。

      「不要。」如果不拒絕,今晚不得溫飽。晚餐為了省點錢,不買外賣,兩人也不想料理晚餐,連泡麵都不願意煮,所以只有吃包餅乾塞塞牙縫。藉由這次的不小心,難得能看到施文琪逼出絕技,不拿來滿足這一餐可能成為貓生中的遺憾。

      這不是第一次誤踩尾巴,上次施文琪還壓了尾巴整整五秒,一踩真的把小薩弄哭了,甚至哭喊著要求把尾巴給截了。施文琪給了一罐吻仔魚罐頭,小薩很快地就妥協,不過這次太頑固,而且沒打算原諒,還開始討價還價。

      幸好小薩還有三分傻,沒注意到施文琪偷偷地沒收罐頭又重複拿去哄騙,用這手段去產生「獲得很多零食」的幻覺。

      本來要安撫傷痛,到後來變成零食哄騙遊戲,小薩還玩到嘴角揚起,尾巴已經展露現在的心情。如果現在不給零食就會鬧脾氣,給了就會故意討著更多零食,施文琪感覺反被詐騙似的,立即收手,停止這場遊戲。

      難哄,算了吧。施文琪這麼告訴自己。

      施文琪拿了吹風機準備吹乾已經濕涼的頭髮,心裡還對著剛剛的荒謬行為感到困惑。剛玩得很起勁,一下被瞬間冷漠,小薩起身,尷尬地站在原地,冷漠給她被討厭的感覺。

      葉軒恩曾對小薩說過「關心別人,反被利用」的故事。內容大概是這樣的---

      有隻獵狗在狩獵的時候腳受了傷,路過的好心兔子向前關心。那段時間兔子幫獵狗捕食,一開始準備乾草,獵狗勉強吞下,後來要求兔子準備肉食,兔子也如願準備了點不知哪來肉給牠,獵狗越來越貪心,每次都跟兔子要更多新鮮的肉,甚至叫兔子挑戰獅子那大塊頭,不給好吃的還會威脅兔子。後來,獵狗腳傷好了,兔子也供不上任何一點肉食,獵狗為了再飽餐一頓,最終把眼前那隻信任牠的兔子一口吃掉。之後,那隻獵狗被那裡的大群兔子討厭,再也不給那隻獵狗機會吃上肉食。

      葉軒恩所說的故事荒誕,但總是讓小薩印象深刻。

      「文琪……剛剛對不起喵。」小薩第一次因心中未滿足的貪婪而認真道歉。可是施文琪沒聽到,耳邊的嗡嗡聲像道牆隔絕了無盡的羞愧。直到頭髮吹到熱烘烘,關掉了聲稱低噪音的吹風機,房間總算安靜下來。

      施文琪打算讓小薩一人冷靜,然而心裡還是在意著她。面對這種脾氣,是該自由放縱還是嚴厲約束。

      最後回歸到她是貓的本質上:貓咪手賤弄倒桌上水杯,動不動就出拳打擊,主人想罵卻因為貓咪天生單純無辜的眼睛而出不了嘴;貓咪為了生存而賣萌取得主人寵愛,熟練的撒嬌技巧讓人淪陷,之後在其中獲得利益……。

      貓咪就是無法理解又好懂的生物吧。施文琪養吉利丁的時候也有這般感覺。

      心結解開了。

      「小薩,換妳吹頭髮囉……咦?」聽見施文琪叫著自己的名字,小薩嘴唇顫抖,大顆的淚珠在眼角滾動,等著情緒一爆而發洩出去,宛如三歲小孩在哭泣前一刻癟嘴皺眉,下一秒就止不住淚,放聲大哭。

      「不、不要生氣,我不會再要零食了……我不會把妳吃掉的嗚嗚……」後面一句話含糊帶過,只剩哽咽和無數句的道歉,到最後什麼話也說不上來,突然嚴重鼻塞讓小薩同時感受窒息的痛苦與傷心內疚。

      「怎麼哭了?」施文琪抽了幾張衛生紙擦拭小薩紅一片的臉,下巴聚集的淚水沾濕了領口。

      「因為妳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沒事的沒事的啊,乖。」施文琪臉上的神情變得無比溫柔,心平氣和的語氣讓小薩情緒漸漸沉澱,輕語安撫之後倍感安全,調整呼吸讓她心情平定不少。

      施文琪最心軟、最溫和的樣子只有小薩看過。

      施文琪也只願意為小薩敞開最心軟、最溫和的一面。

      「為什麼覺得我在生氣?」

      「因為平常妳都叫我臭貓,剛剛妳卻叫我小薩,這跟人類生氣叫對方全名有什麼差別,這不就是生氣了嗎?」這方面的認知是葉軒恩告訴小薩的。

      「妳不是說洗完澡後就不是臭貓了嗎?所以我就不叫妳臭貓啦,還是說,妳喜歡我叫妳臭貓?」

      「不是喜歡,就單純不習慣,但怎麼叫都隨便妳!」小薩嘴裡吃著肉泥,像進食機器一條接著一條從未停過,每口如風暴般吸入,毫無負擔地把一盒十五入全部吃進肚。施文琪和以往一樣在她身後幫忙吹頭髮,不再限制眼前的餓貓。

      她認為小薩十五歲青春期容易餓很正常,多吃東西沒關係,胖呼呼的跟吉利丁一樣多可愛。即使聽到錢包哀嚎,施文琪也要想辦法唬弄自己,就像當初減肥失敗那次一樣,洗腦自己。

      過了與吹風機白噪音相伴的半小時之後,一聲飽嗝結束這場個人賽大胃王達人秀。

      秒針繞了幾圈,時針才有所動搖,緩慢靠近八點鐘。鬱悶讓小薩耐不住性子,身邊沒了零食,只好舔舐嘴唇上留香的甘甜,無事可做,寧靜的不安讓小薩想說點話打發時間。

      正巧,施文琪有話想說。

      「怎麼了,心情不好嗎?好像有心事的樣子。」鏡子裡的小薩盯著某處看,出神似的目不轉睛。

      小薩感到無聊的時候會閉著眼睛靜靜等著施文琪梳好頭髮,耳朵時不時抖動,過不久會打盹,她的頭會慢慢往下垂後頓時清醒,睜開眼後再次閉目,沉重的頭又往下墜,反反覆覆,沒讓施文琪好好梳頭髮。頭髮被熱風吹得舒服的時候,有時還需要手扶著那張可愛睡顏,偷偷捏一手臉頰肉都不會有反應。

      小薩有心事說不出口的時候會低著頭,盯著同一個地方看了很久,眼睛是無神的,面無表情但臉上會浮著心事重重四字,很難不注意。如果視線飄到施文琪身上,又瞬間移開,那就是希望施文琪多關心她。小薩的肢體語言是如此好懂。

      頭髮梳齊了還是沒得到小薩的回應,施文琪把臉靠在帶有花香的髮上,手跨過小薩的雙肩抱住她,手指搔了搔下巴,小薩舒服地瞇了眼睛才反應過來,喉嚨發出陣陣呼嚕聲。

      「剛剛叮著我的衣服看幹嘛?」

      「呼嚕……沒有喵,我剛剛只是在想……獵狗跟兔子的事,就是軒恩姐姐說的故事。」

      「獵狗、兔子?沒聽過但是聽過獅子、長頸鹿的版本的。」

      「軒恩姐姐也有對妳講過?」

      「有是有,但是對鄰居小孩講的,故事都蠻奇葩、胡扯,不知道她說了什麼東西給妳,但妳隨便聽聽就好,不要在意。」大學時,葉軒恩常常無聊寫篇無厘頭的故事,明明是個沒主題的情節,偏偏喜歡硬拗一個人生格言當主題。

      「看來妳被洗腦了不淺,我給妳個東西放放鬆!」施文琪離開房間,但不是往廚房的方向,而是往客廳的地方走。等待期間,小薩跳到床鋪上,蹭著棉被和施文琪的毛毯,和貓咪一樣習慣留下自己獨有的味道,輕嗅毛毯,在其中得到安全感。

      施文琪提著一袋寵物市場的塑膠袋嘩嘩響,到房間後小薩整個精神就來了,耳朵直挺,眼睛青翠玻璃株閃著好奇的星光,被某種未曾聞過的味道吸引,陌生但會上癮。

      「這什麼味道……」小薩的費洛蒙被刺激,癱軟傾倒在床上,和施文琪預期的一樣,小薩不受控地翻滾,滑稽的伸出粉嫩舌頭。

      施文琪確定了小薩的反應後扔出一顆綠色的球,丟向興奮自嗨的小薩,一口接住後用尖銳的牙瘋狂地咬,咬得越瘋就舔得更起勁。鬱悶拋出腦後,現在只專注於攻略嘴裡令貓上癮的綠球。

      「是貓薄荷哦,還有買瓶裝噴霧和罐頭。」施文琪按了噴頭,冷氣吹拂,均勻地讓貓薄荷的味道散播到各處。

      小薩表情飄飄欲仙,翻了白眼,房間全是貓薄荷的味道,刺激神經後使她從床上翻滾到地上,連痛覺都消滅。可惜施文琪聞不到,不知道小薩是聞到怎樣的味道會讓平時矜持的她如痴如醉。看著小薩崩壞的表情,無意識的自言自語,活蹦亂跳的活力,身為貓奴的施文琪也為這筆消費感到滿意。

      「還有……木天蓼磨牙棒!聽說潔牙非常……」小薩奪走那包磨牙棒,掏出一根咬在嘴裡,雖然第一次見,但小薩知道這是會令貓瘋狂的木棒。

      怕今晚她會因此昏過去,施文琪收回滿是口水的貓薄荷球,趁小薩打滾的閒餘之時,拿走木天蓼。小薩身體沒了力氣,眼睜睜看著精神糧食被放回袋子,貓生希望好像被奪走似的癱在地板上看著施文琪。

      「喵喵喵!」小薩失去人類溝通的語言,但貓叫聲卻比平常嬌嫩,像極一隻兩個月大的奶貓撒嬌。

      腳邊一團毛茸茸用臉蹭著施文琪還沾留貓薄荷的手,小薩拋棄貓娘的形象直接放飛自我,發出比奶貓還軟萌的喵叫,想要更多更強烈的貓薄荷。

      吸多了貓會味道麻痺,小薩也未成年,吸這種貓界大麻恐怕身體會撐不住,即使貓薄荷不會對貓有任何副作用,但顧及到她的精神狀態……。

      不幸的是,施文琪非常吃小薩撒嬌這一套。

      過了十分鐘,效果減去,小薩從醉夢中逐漸清醒,而施文琪抱著小薩入睡,帶著小薩瘋癲的夢睡去。小薩釋放自我的模樣永遠烙印在施文琪的記憶裡,留存在手機的圖庫和影片播放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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