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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心未凋

肺部的血管就像要炸開一樣,鱗瀧先生在臨行前贈予我的消災面具咯噠一聲掉落在地板上,鮮血滴下,敲出命運的終末哀歌,面前令人作嘔的鬼正笑著朝我的方向走來,而我已經,沒有力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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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一個勇敢的人,甚至可以說是軟弱,從前身體就常常出狀況,從小小的感冒到嚴重的胃疾,身體埋下了病根,無法徹底除去,每天看著不甚富裕的父母為了醫治我奔波勞碌,而我卻連一口藥都吃得那樣勉強,本以為會得到雙親的訓斥,沒想到等來的卻是母親充滿歉意的擁抱:

「霖織,對不起!對不起!是媽媽不好,讓妳受苦了。」

父親默默倚在門邊流淚,而我則拿起那碗涼透的湯藥,正要就唇邊喝下時,母親阻止了我:

「霖織,媽媽幫妳熱一熱,比較不會苦。」

看著最親愛的家人為我所累,心中的愧疚慢慢衍生為絕望,或許這一生都不可能好起來了吧?如果我能消失,母親就可以省下一些錢,替自己添置新的衣裳,不用再穿著那件泛黃的白色和服,而父親也能擁有更好的木屐而不是草鞋,每晚翻來覆去的想法,因為我的軟弱,遲遲不敢付諸行動。

某夜就在我思慮著那些不堪的想法時,寧靜的村莊傳來淒厲尖叫,母親小心地推開房門,輕輕搖醒我:

「霖織,不怕,等等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聲喔!」

母親說完後吻了吻我的額頭,我可以感覺到她微微地顫抖,但哪怕是這個時候,她依舊想著如何安下我的心,母親拍拍我的背,像小時候哄我睡覺那般,接著走出我的房間,還推來衣櫃堵住了紙門,接著,碰地一聲,玄關闖進了什麼東西來,像猛獸一般咆哮著,混亂吵雜的聲音伴隨熟悉的呼痛,血濺上紙門,染出大片大片的污漬,慢慢地猛獸像看到什麼一般哀嚎出聲,隨即收了聲響。

「我⋯我的女兒⋯還在內室⋯請您⋯」

母親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吊著一口氣不知道在和誰說話,我奮力地想拉開門,

門縫透進微微的光亮,逆著光無法看清門外的情景,驀然,一隻手遮住了我的眼睛,

「不要看。」

一個滄桑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個人帶著我走出我最熟悉的家,一到了戶外,我忍不住因為濃濁的血腥味蹲下來乾嘔,眼角泛著痛苦的紅,但我不敢回頭,仿佛那樣就不用面對一夕之間面目全非的生活。

這段時間,那個救了我的人已為罹難者收埋立塚,我方才看清那是一名帶著天狗面具的長者,腰間配著一把狀似武士刀的長柄刀具。

「妳還有其他親人嗎?」

我搖了搖頭,伸手去撫摸新墳上的泥土,忽然一陣酸楚湧上眼眶,雙腿一軟的我跪在土丘前嚎啕大哭,那一年,我四歲。

後來,長者也就是鱗瀧先生收養了我,而我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一種更暴虐、更可恨的存在,鬼。鱗瀧先生則是獵鬼人的一員,他沒有再跟我透露更多,只交代我好好活下去。

聽到此處,我的眼淚又不爭氣地上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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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狹霧山的前幾天我都在哭泣,不管什麼小事都能觸動那段驚心動魄的傷痕,吃飯的時候會想起以前母親的手藝,睡前會想起母親輕輕地哄我入眠,淚腺就像壞掉的閘門,關不住。

鱗瀧先生給了我一些書,他說或許能分散我的注意力,從此我愛上了閱讀,每當我遨遊那個奇異的世界,痛苦就會減輕一些。

我的狀況漸漸好轉,心理上的,等到我終於肯跨出房間時,我才發現,原來被鱗瀧先生收養的不只我一人。

「妳好!我是錆兔,這個傢伙叫做富岡義勇,很高興認識妳!」

怕生的我很快退回鱗瀧先生身後,緊緊抓住衣擺不知所措,嘴角帶著傷痕的男孩似乎有些受傷,另一個穿著紅色羽織的男孩好奇地打量著我,讓我更不自在地往後想逃。

鱗瀧先生蹲下身來,耐心地安撫我:

「霖織,這是妳的哥哥們喔!放心,他們如果欺負妳,儘管告訴我。」

我瑟縮著點點頭,出於禮貌開口:

「我⋯我叫霜越霖織。」

「霖織,很好聽的名字呢!」

「多多指教囉!」

隨著兩個逐漸綻放的笑容,心裡的那朵瀕死的向日葵似乎找到了陽光,開始舒展新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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