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席捲而來的時候不帶一絲風浪聲響,像是無人的森林裡倒下了一棵樹,明明該有撼動大地的淒鳴,卻像什麼也沒發生過,只是倒下了、支離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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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與夜交替的天色,像是墨色被渲染成光,以為可以驅散所有不安,心底卻明白只不過都藏到了陰影李,下一個夜晚就會再悄然冒出枝頭,在心底生根然後漸漸茁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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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知道,喜歡上一個人竟會如此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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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寧向來自詡是個沈穩的人,但直到真的遭逢愛情的此刻他也才知道,那些沈穩、冷靜,在名為戀愛的大魔王面前根本無法發揮任何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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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身的這32年來,待人他認真但不較真;處事他溫柔但不放縱,對待任何關係都是君子之交,即便有幾個較好的朋友,也非常少在人前勢弱,他的自尊不允許,自傲也讓他不知道何為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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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周緒的出現,打碎了銅牆鐵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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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太知道自己喜歡什麼、想與什麼樣的人過日子,也太清楚這種人出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安子寧才沒有想過「真的遇到」之後應該怎麼應對,當然就也不可能想到自己居然陷的這麼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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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能正是因為自己的理想對象太難遇見,才會讓安子寧一點都不願意鬆手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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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晚之後,兩人雖然交換了聯絡方式,但訊息就像是安子寧以往的那些君子之交一樣淡如水,無論自己是熱情邀約還是溫柔提醒,周緒不買單就是不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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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周緒總是以工作繁忙、時間對不上來等等社會人士常有的藉口來拒絕一起吃飯或見面的要求,卻偶爾也會在訊息中淡淡的提醒安子寧要吃飯、要好好休息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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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在陷入愛河的人眼裡啊,每一句微小的關心、問候,都會被放大成「她也喜歡我」的充滿愛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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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即便沒辦法見面,安子寧也還是相信著周緒有心履行那句「一個月試試看」的承諾,所以認真對待自己以及這段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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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已經決定這樣相信了,每到夜裡,揣著手機等著一句「晚安」的那顆心,還是會止不住的被自己的期待高高懸起,再被沒有等到的訊息摔的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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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安子寧也會賭氣一般的故意看到訊息晚一點才回覆,就想等等看周緒是不是也會為了自己而焦急,可到底是對方真的不在乎,還是自己的小伎倆被這個情場老手輕易看穿?安子寧沒有答案,只好在訊息裡裝成熟,盡可能不讓周緒感覺到自己的焦慮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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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生的第一場戀愛來的太晚,沒有頭緒也不知道從哪裡開始攻略,安子寧第一次後悔自己沒有好好把握畢業典禮上那些送鈕扣送情書送花的女孩,第一次知道死黨口中說的「戀愛需要練習」原來不是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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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那些周緒偶爾在工作中丟來的歌,細細的拆解著每一首歌中歌詞的寓意,像是學生時期頗析作者心思的國文老師,自顧自的把文章中描寫的「藍色窗簾」解讀成憂鬱,把情緒套用成自己的心情,去相信那些華美的詞藻中所描寫的愛就是周緒隱晦地對自己闡述著思念,去欺騙自己「她也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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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周緒越回越少的訊息,讓安子寧變得越來越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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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她忙,但一天之中連個好好跟自己聊天的十分鐘難道都擠不出來嗎?她說她累壞了,可安子寧認知中的戀愛,不過是再忙再累,也想和你分享今天自己的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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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寧耐著性子小心翼翼的不太過主動,他怕,怕這麼多的期待終究被辜負,怕自己陷得太深,怕坐在雲霄飛車上的那顆心下一秒就墜地凋零然後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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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已經很難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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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這個理當是強而有力的器官,原來可以因為一個人就變得脆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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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通知亮起,是周緒,她回覆了安子寧問的「何時休假」,卻沒有答出他想看到的答案,所以安子寧把手機翻面沒有馬上點開已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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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在同一個城市卻還是像遠距離一樣的戀愛著,這種感情,真的該堅持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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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寧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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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工作室裡來回踱步,思考著周緒的忙碌跟冷淡也猜測著她口中的「忙碌」是否為真,意識到自己正在懷疑周緒,安子寧感到自我厭惡卻又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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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不到面的原因到底是不想見還是真的無法見?回應如此冷淡的周緒到底是真的不想戀愛還是單純的不喜歡自己?現在自己的情緒到底是失落還是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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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寧不知道,他不敢也不想試圖去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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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周緒真的就是不想走入愛情,那自己可以放下嗎?放下了的話,能夠再遇到下一個這麼理想的人嗎?安子寧癱在沙發上摀著雙眼,好像有什麼濕熱的液體從眼框往外竄,是為什麼呢?因為同情自己的卑微,還是認知到自己的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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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寧不知道,但他相信解鈴還須繫鈴人,所以他抹了抹眼睛,決定把問題丟給周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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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第一次,那麼就讓自己衝動一次,不要再假裝堅強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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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寧抓起手機,按下通話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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