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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我決定了。

「你好煩人。」嘉聿嘆了一大口氣。

我,林嘉聿是個同性戀,不曾向任何人說過這個秘密,包括父母,一個人躲在破爛的櫃子裡,隨著時間過去,那點狹小的空間漸漸被喜歡之情和不解給填滿,淌落的思緒本該如飽滿的朝暮,但滿溢出來的部分卻成為了愁緒,像是溢水的水槽,裡頭的我早已被泡到面目全非,也許只要往前一步就能解脫了,我卻沒有這麼做。

因為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坦然後的一切,視線、言語、朋友和家人,讓我覺得待在破頭爛鐵裡更為安全,就像是庇護所,抵擋了那些襲擊。

「對,我是同性戀,你要去大肆宣揚嗎?」這是我第一次講出實情,向已經察覺到的人講出實情,即便對象是隻猴子,心情也能舒坦一點點。

打開櫃子的那一瞬間,裡頭就已經是具泡爛的屍體了,我認為一切都無所謂了。

「我早就知道了,你以為你藏的很好?嘻,真好玩。」泰勳雙手交叉放在窗口上,把頭靠在手臂上盯著我,又是一抹邪笑。

我真的是受夠那個笑容了。

「這也沒什麼吧,你父母知道嗎?」泰勳收起一隻手,扶著下巴。

「不知道,他們也不能夠知道。」

我們家是一個傳統的家庭,不苟言笑的爸爸和情緒豐富的媽媽,而他們都是野心很大的人,當爸爸在餐桌上說出〝我決定了〞,那就沒有人能忤逆他的抉擇,皺起的眉頭和下垂的嘴角是他先發制人的利器,從決定今天的晚餐到決定我要讀文科還是理科;從決定今天誰洗碗到決定我和妹妹甚麼時候才能談戀愛;決定我不能哭,決定妹妹不能留短髮,要出眾、要合群、要當個他心目中「正常」的乖小孩,沒有人能改變他的想法,但這四個字足以改變我和我妹的一生。我們所讀的學校、該對甚麼感興趣、該學些甚麼都是這四個字決定的。

「我們家管很嚴,能夠做的和不能夠做的事情劃分得很清楚,這種事情說出來的話後果不堪設想。」嘉聿低著頭,右手若有似無地在琴鍵上比畫。

「鋼琴是可以的?」泰勳問。

「對,還好爸爸當初有做這一個決定。」唯一的慶幸給了嘉聿一個苦笑。

小時候爸爸要我們對音樂培養興趣,即便他自己對音樂一竅不通但他還是對鋼琴情有獨鍾,因為鋼琴就是富貴人家裡常見的裝飾,擺放在客廳裡會很好看。

「讓你們學鋼琴是為了培養人的涵養,你在學習鋼琴的過程中會接受更多西方古典文化的薰陶變得有氣質!」我把爸爸說過的話學給泰勳聽。

「噗哧,其實就只是個死要面子的臭老頭對吧。」泰勳似乎對其深有同感。

「那你呢?你覺得彈鋼琴有趣嗎?」他繼續問。

「你問我有不有趣…」嘉聿停下比劃著的右手看向泰勳。

「不有趣,只是就像呼吸一樣。」嘉聿直視著泰勳淺咖啡色的雙眸。

「嗯?」嘉聿幽黑的雙眼裡映著對方疑問的神情。

「在這個空間裡,才終於有喘息的感覺呢。」嘉聿淺淺地對泰勳笑了一下。

如果說泰勳的眼睛是清透的河水,嘉聿就是沉浸在墨黑裡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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