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驳船

她一点都没有变,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

克拉克滔滔不绝,势必要说服露西娅跟自己去参加一场试镜,在克拉克口中这听上去就跟去餐厅吃饭一样简单。她那双幼鹿般的眼睛困惑的凝视着克拉克,迹部能从中看到一抹忧伤的色彩,像林间清泉一般涌出,那张脸上你看不到虚伪,看不到狡诈,看不到一切和丑恶相关的东西。

“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演戏,先生。”露西娅用英语对克拉克说。

“这没关系。”克拉克此刻对埃尔莉充满了信任,他放下了所有芥蒂,“普赖姆罗斯是这个世纪最棒的导演,她非常善于调教演员。你可以去看看她之前拍摄的作品,在拍摄之前所有演员都是无名之辈,可等电影一出来——”

“bang。”克拉克双手张开,“名噪一时。”

“我想我还是得考虑一下,先生。”露西娅抬眼看了一眼一直站在那边的迹部,语气有些慌张。

“哦,可以,当然可以。”

另一位制片拽住还想继续游说下去的克拉克,把他从休息室里拖出去,临走前递给露西娅一张名片。休息室门外挤满了叽叽喳喳,穿着芭蕾舞裙的女孩们,他们从这些人中挤出去。

“你把我拉出来干嘛?”

克拉克甩开制片人的手,拉扯了一下在拥挤的人潮中有些凌乱的西装。

“你没发现她已经动摇了吗?”

“过犹不及,老伙计。”制片人掏出一盒烟,自己叼了一根,然后往克拉克面前递了递,“你得对埃尔莉有点信心,她虽然人不咋样,可拍的电影还是很厉害的。”

克拉克瞧了瞧这位极少说话的制片人,这才想起来他可是自从埃尔莉的第一部电影时就一直担任着她的制片。埃尔莉的神奇之处并不仅仅是她拍电影的才能万里挑一,她忽悠演员的技术也令人称奇。

埃尔莉这个人在好莱坞是出了名的讨厌已成名的演员,一嫌弃他们太贵,二嫌弃他们过于娇气。所以她总是喜欢找西区和百老汇那些寂寂无名的演员。一开始埃尔莉也没什么名气,所以找演员全靠忽悠,偏偏她每次都能成功。

某位和埃尔莉合作过的男演员成名后,甚至在采访中说自己愿意为普赖姆罗斯做任何事情。

克拉克姑且相信了这位制片的话,去酒吧喝了两杯,感受了一下法国女人的热情之后,就回酒店去了。

而和克拉克一起,去见露西娅的迹部景吾就没克拉克那么幸运了。总算等到克拉克退场,还没来得及和露西娅说句话,门外就涌进来一群女孩,她们将露西娅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告诉她,她晋升的好消息。

迹部被她们挤在外面,要不是仗着身高,连露西娅的头估计都看不见了。好不容易,这群热闹的小鸟们要飞走了,她们一个接一个的经过他身边,傻笑着,笑的露西娅的脸都红了。

“对不起,先生。”等她们都走光了,露西娅这才走到这位好脾气的等了好久的男人面前,对他说道:“让您久等了。请问——”

“咱们一起吃晚饭,好吗?”过去这段时间已经耗尽了迹部所有的耐心,他开门见山。

露西娅显然是被迹部的直接给吓住了。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他显然具备了迷惑她这种小姑娘所必备的所有品质。

可她还是说好的。

迹部带着露西娅去了一家看起来就十分昂贵的餐厅,那里没有华服香槟,没有高谈阔论,不会让露西娅感到无所适从。

用餐时,露西娅以为他必定会表示些什么,可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心平气和,谈笑自若,一会聊这个,一会说这个。这使得露西娅放松下来,他们甚至谈论了塞纳河上的驳船。

“也许只有魏尔伦会谈论它们。”她说。

“我想并不是,在伦敦,许多年轻人都住在船上。他们放弃了房子和婚姻,住在船上,并且觉得这样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好。”

露西娅很惊讶,也很高兴。这件事让露西娅觉得自己应当适当离开书本和舞蹈,这个广大的世界有太多她需要去了解的事情了。

晚餐结束后,迹部景吾驱车送露西娅回家,他开的很快,露西娅想他驾驶的技术应该很好。车在露西娅居住的公寓楼下停住了。

“那么——”露西娅的手握在车门把手上,眼睛盯着夜色中虚空的街道,犹豫着,“晚安。”

就在这时,迹部景吾朝她俯下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晚安,他说。

露西娅瞪圆了眼睛,迹部捕捉到了,微笑了一下。

露西娅走进公寓楼,在门房那里停下脚步,回过头,透过雕花大门上的玻璃看了一眼门外的街道,迹部的车还在那里。

她快跑着进了电梯,冲进家门。

“看来你度过了一个美好而且快乐的夜晚。”伊温妮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手边的小茶几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她支着头,看着外面。

“是的。”

露西娅的脸又一次泛起了红晕。

“别想太多,亲爱的。我并不是在反对你感受两性情感的美妙,只是你需要警惕男性的谎言。”

伊温妮女士将目光从巴黎无趣的夜景中抽离出来,投注在她的外孙女身上。

“小心点,我的孩子,他们远比你想象的狡诈的多。”伊温妮起身,将露西娅推进浴室,一边对她说:“相信我,如果今天在这里等待你的是你的母亲,她也会对你说同样的话。”

露西娅倒在床上,她很想仔细想象外祖母的那番话,可她却很快便陷入了梦乡。

迹部开始给露西娅写信,一开始极为克制,后来他们发现他们都很爱读书,于是信件的来往变得频繁起来。迹部甚至寄来了一本法文双卷版的蒙田随笔集。他告诉露西娅,这是他在泰晤士河边的一家旧书店里找到的,一位落魄的学生将它卖给了店主。露西娅翻了翻,摩洛克羊皮脊烫金花纹,是巴黎Librairie   Garnier   Freres出版社在十九世纪后期出版的版本,应该价格不菲。

他们之间的通信渐渐变成了一种文学性的交流,迹部之后又约她出去了一次,他带着她去夜总会和酒吧,然后驱车前往贝尔西堤岸看日出。最后他依旧将露西娅送回了家,离开前,他对露西娅说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

你要去那儿?露西娅问他,心中涌起一股不快的情绪,她感受到自己所说的这句话中隐约蕴含着的一丝不舍。

迹部显然是被露西娅的反应愉悦到了,他露出笑容。

“东京和伦敦。”他告诉露西娅,“你忘了我是半个日本人和半个英国人。”

迹部的双眼紧盯着露西娅,这让她产生了一些危险意识。

“那,祝你一路平安。”

露西娅说完就下了车,迹部没有追上来,他摇下车窗,目送露西娅走进公寓。

之后的一个多月里,露西娅能明显感觉到来信中迹部的感情的逐步升级,他依旧用信件这种纯粹的,古典的方式表达他的爱意。

最后,他在来信中极为郑重的写道:也许这样表白有些草率,又有些可笑,可我想我已爱上你了。

露西娅想了很久,提笔又放下,信纸一张有一张,有些只写了几个字,就被消失在了垃圾桶里,回信迟迟不见踪影。

她对未来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慌,同时又有一种期籍与之共存。

她逃避着这件事,将注意力放在了电影上。她去找了埃尔莉·普赖姆罗斯的电影,把它们塞进放映机里。银幕上的画面瞬间俘获了她的心,她想她也许可以去试一试,只是试一试。离开书本和舞蹈,去见识广大的世界中正在发生的事情。

她告诉外祖母,自己想去试试当一个演员。

她给制片人回了电话,制片人很快找上门来,这给露西娅一种他一直等候着她,笃定了她会答应的错觉。

制片人带着露西娅来到伦敦,一栋摩天大楼里的一个房间里。那里摆着一张桌子,露西娅熟悉的克拉克坐在那里,他身边坐了一个年轻的女人,金发碧眼,套着一件有些皱了的风衣,手里夹着一根香烟,漂亮得让露西娅以为她是演员。

克拉克向露西娅介绍,露西娅才知道她就是导演,埃尔莉·普赖姆罗斯。

除此之外,还有几位男士也坐在那张桌子后面,他们来自工会和红菱艳的剧组。他们有的西装革履,有的和埃尔莉一样穿着随性,还有些则看上去略微邋遢。

露西娅在屋子正中站定,几台摄像机对着她,使她有些不太适应。那几台摄像机的后面坐着摄影师,他们正旁若无人的调整着每一台摄像机的参数。而制片人和导演在交头接耳。

“卡迪尔答应了吗?艺术指导的事。”露西娅听见克拉克焦急的问埃尔莉。

“他说晚上给我回电话。”埃尔莉回答了克拉克。

“你又把剧本给别人了?!”克拉克的声音听上去气急败坏。

“这不打紧,他签了保密条款。”埃尔莉不在意的挥挥手。

有人递过来一张纸,露西娅被告知那是台词,她需要在这些人和这几台摄像机面前说出它们。露西娅有十分钟的准备时间。

这是一段对白。

“请问,”她问道,吸引了屋子里所有人的注意力,“这是一段对白。”

“我知道,我会和你对戏的。”埃尔莉停下和制片人的谈话,转而对露西娅说道。

十分钟很快结束了。

埃尔莉拿起那张纸,对露西娅说:“佩吉小姐,如果我没看错邀请函的话,我是来参加派对的,而非试演会。”

“是的,您没说错。”露西娅端庄的回答。

“好吧,你为什么要跳舞?”埃尔莉敷衍的问道,像是打发烦人孩子的大人。

“你为什么要生存?”露西娅没有因为埃尔莉的敷衍和漫不经心退缩,她针锋相对。

“这我可不知道,事实上没人知道,可我必须得这么做。”埃尔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吃惊,她显然没想到露西娅会这样反问。

“这就是我的答案,先生。”露西娅说,没有得胜后的洋洋得意,只有笃定。

······

埃尔莉放下写满台词的纸。

“抱歉,请给我们几分钟。”她对露西娅说。

露西娅被带出房间,她被安置在了沙发上,得到了一杯热茶。半个小时之后,她得到了自己被录用的消息。

当今的好莱坞,大多数舞蹈题材的电影,导演们大多会找一位大众熟知的演员充当主角,舞蹈的部分完全可以使用替身和特效的方式解决,可埃尔莉和《红菱艳》原版的导演鲍威尔一样拒绝这样做。

关于原因,埃尔莉在日后的访谈中是这样回答的:

其实在此之前,我们大概面试了一千多个人,其中有专业的舞者,有声名煊赫的女演员,还有一些有舞蹈背景的女演员,可我们一个都没挑中。因为不对劲,她们站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就不对,我总是感受到强烈的违和感。我认为一个合适的演员,是当她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立刻就感觉到她就是那个人。露西娅就是这样一个合适的演员,她是一个专业的舞者,一个你一看就能知道她的职业的人。而且她试镜的时候,压根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漂亮,她只在乎自己演的好不好。她很执着,这和电影所表达的东西完全一致。她的表演有她独特的风格,这是其他人所没有的,她给我的感觉就是:这就是我,要么让我演,要不让我走。

露西娅留在伦敦,她需要排练电影里的舞蹈片段。她在给迹部景吾的回信中描述她的生活,她说自己极度的繁忙,可她却在这种疯狂的生活之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她对角色感到兴奋,她站在片场还未搭建好的舞台前,只要脑海中浮现出灯光照射下的舞台,心中便充满了幸福感。从这些身体的反应里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却又说不清。

露西娅在月光照亮泰晤士河的时候才从工作室里出来,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扭过头去,迹部景吾站在不远处,路灯发出的光线恰到好处的点亮了他精致的面部轮廓。

他带她去餐厅,餐厅中央是一个舞池,边缘摆着一架钢琴。

突然,餐厅里放起了柔和的音乐,几对情侣趁兴滑进了舞池,迹部景吾微笑的转向露西娅,在桌子对面朝露西娅伸出手,邀请她跳舞。

他充满柔情的搂住露西娅的腰,把她拥在怀里,露西娅的头正好可以靠在他的肩膀上,稍稍一抬头,她就可以看到他漂亮而紧绷的下颌线。露西娅跟着他迈着缓慢的舞步,随后才意识到两人正贴在一起。热气蒸腾着她的脸颊,一阵红晕从脖颈向上漫延,她不知所措,最终却没有推开他。

晚餐之后,他们看了一场电影,是一部老片子。

黑暗之中,迹部握住了露西娅的手,露西娅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抽出来,可迹部却将她的手紧紧攥着在自己的手心中。

他们在电影结束后手挽着手在伦敦的街道上闲逛,从一条街道拐到另一条街道,迹部指给她看他曾经就读过的学校,给她讲自己中学时打网球的趣事。

“所以你喜欢打网球吗,现在?”露西娅背过身去,倒着走,一边问他。

迹部和露西娅相互凝视着,他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他没有告诉露西娅的是,他明白露西娅在信中所说的那种感受,那种喜悦,他曾切身体会过,而现在的他已经失去这种感受太久了。

“我现在偶尔还会打一打网球,业余的那种。”

说完这番话,迹部便触及到了露西娅的眼神,那是一种饱含着柔情与怜悯的目光,这束目光与迹部此刻心中的情感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此时此刻,他们之间的沉默不再让人难以忍受。迹部猛地将露西娅拉过来,吻住她。他抱住露西娅纤细的腰,动作笨拙的即便是他自己都难以置信。露西娅不是他第一个恋人了。

这次的露西娅没有挣扎,她用双臂环住了迹部的脖子。

夜色给了热恋中的情侣最好的掩护,他的嘴唇离开了她的,跑到了她的下巴上,脖颈上。当热切的情感潮水般退去,迹部抬起头,喘着气。露西娅平静的看着他,看着他专注的神情。

迹部小心的抱着她,她顺势将头落在他的肩膀上,脸埋在他的上衣的布料中,紧闭着眼睛。一种她未曾体验过的情绪在她内心深处流淌出来,是一种幸福的,舒缓的,令人愉悦的情绪。而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逃避,逃避这双正环抱着她的手。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迹部问露西娅,露西娅能听得出来,他声音有些低哑,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他们最终在露西娅暂住的酒店前停下了脚步,迹部第二次吻了她,并对她说晚安。

当露西娅站在酒店的电梯里时,头脑中突如其来的闪现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一个与今晚的气氛相驳的疑问。露西娅很想知道,迹部是将亲吻看做通往床笫之欢的一步,还是某种令人幸福,其乐无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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