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0-0 - 沈末

   孤獨、荒蕪、委靡、困頓、空虛、消沈、枯槁、蒼涼⋯⋯這些東西,全是在他被撞得西八爛後留給我的。

   在他的軀體隨著煙灰四處消散於天空時,我把那些無形的情緒當成禮物般的收下,委頓的過著。如同可以包含他的某些特質一樣,他內心深處,無法被外人探覺的那部份,我想替它活著。

   我以為這是唯一證明他存在過的方法,然而卻漸漸發現這種方式的不可行。實際上,我並無法成為他,也不能借助情緒的形成將他的靈魂活出來,這些行為只會形成我的哀痛。我的腦中甚至只有回憶不斷的在夜裡盤旋,如同開玩笑似的揮散不去。那些回憶,有如臉上被蓋住一張保鮮膜般,透明輕薄卻壓得我透不過氣。

   為此我失眠了三十二個星期,三十二個星期中,我經歷了失業、失控、失衡、失魂等等人生事件,在精神醫師的輔助下除了櫃子裡多出了一堆藥罐和更多的虛無之外,對於我漸漸腐爛的人生來說,一無是處。

   即便那本身就已經相當的腐爛,起碼我懂,在之前,有個活下去的依存。

   唯有回到他吐最後一口氣的地方,我才能略略感受到他稀薄的存在,如同我當下的行為。

我在這裡,在這裡望著出事地點,出神的想著他一身嶙峋裝置這條任何氣息都淡漠的街。也許就是街的氣息太過淡漠,以至於即使單薄如他仍是顯得那麼濃烈。

   他曾無數次走過這條街,有時到對面的商店買他慣抽的菸和罐裝的可口可樂,他習慣過馬路   時將可樂夾在腋下,用我買給他的Zippo打火機,低著頭將口中的菸點著。有時深夜從酒吧回來,他會在對面的騎樓對著柱子嘔吐一番後,搖搖晃晃的穿越馬路,大半夜的按著吵雜的電鈴,要我下樓扶他一把。有時他會隔著馬路對著對街的我大喊我的名字,然後笑盈盈的像我跑來,他會跑到我的面前,邊喘著氣邊將我抱住⋯⋯

   好幾次了,他都是這麼平凡的越過那條沒什麼車輛經過的街。也許這條街就是淡漠的出名,才招來想將自己生命葬送於飆車行為卻葬送別人人生的混帳。

   他二十三年的人生並不如電視上出現過的那些早逝靈魂般傳奇的結束。即使我想以他的生活   方式,總會有個離我們很近的日子突然暴斃般的死亡,但卻不是如期待那樣的發展,死亡證   明書上的死亡原因也不能由他生前的意志操控。

   他說過,如果他真的二十三歲死的話,希望是我拿刀捅了他,或是把他掐死在床上,不然就   是自殺啊、休克啊、暴斃啊⋯⋯「我不知道為什麼想這樣暴烈的死,但有時候覺得活下來也不錯吶,如果一直這樣下去的話。」那時他從我身後將我摟住,頭重重的靠在我的背上,我能感覺他的頭髮和皮膚的觸感,軟軟的聲音傳進我的耳中。

   第三十二週了,我仍是無法驅除腦中那些快讓我窒息的回憶,我看著他曾趁我進商店買東西時在外頭將菸捻熄所留下的痕跡,一圈一圈的黑色符號留在泛黃的白牆上,我突然發狂的想哭。

   強烈的悲傷讓我沒精神去理會方才出現在這裡的酒鬼,直到他用蹣跚的步伐走到我身旁猛烈的吐了一地時。

   他將手支在他的膝蓋上,嘴角涎著一絲混濁的唾沫。我盯著他狼狽的樣子,他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用手背在嘴上抹了一把後,轉過頭,望向我。

⋯⋯

長針越過三十三週的第一秒。

   我看見他迷濛與失神的眼睛重生於另一個人身上。

   「你有菸可以給我抽嗎?」

   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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