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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藍眼睛//搭檔姜川美

聯邦緝毒組織來了一位東方臉孔,看上去很年輕,褐色頭髮爽朗笑容,非常陽光的一名青年,初踏入組織的介紹詞也很簡單很俐落,大家好,我是姜川美。

組織中,一名粗獷中年人一雙鷹眼掃過去,出口就是一句下馬威。

「小夥子,知不知道這什麼地方?」

姜川美淡定地回答:「知道,緝毒組織。」

「我們這邊不需要會拖後腿的小年輕。」

「我不會拖後腿,我的能力比前輩想像的優秀,這裡是我的夢寐以求。」

對方冷哼一聲。

「這邊靠的是實力,不是耍嘴皮子,理想?那種半吊子的東西每個人都說得出口。」

「前輩,您不能單憑外貌下判斷。」

甫加入組織就遇到了認同危機,姜川美著急地掃了現場成員一圈,視線落到牆角一處稍嫌陰暗的地方,一個女人站在那兒。

精準的說,是一個長相冷豔,身材火辣的漂亮女人。

和他一樣,柔美的東方臉孔,纖細高挑的身形,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小了許多,在一堆剛毅壯碩的西方稜角中,十分引人注目。

他張嘴,把初來乍到接受到的炮火分擔到那人身上。

身上流著華人血液,同鄉,肯定不會見死不救。

「我看那名探員也很年輕,她在這裡工作得好好的不是?」

不用回頭看,大家都知道他口中說的是誰。

的確,以年紀和人種來看,此人的條件確實和他相去不遠,二十多,黃皮膚。

但正因為如此,全場更是一片靜默。

空氣膠著著窒息和微妙的尷尬,再遲鈍的人也該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可是,哪兒說錯了?姜川美不明所以,心裡沒底。

在眾人的沉默中女子放下手上的馬克杯,似乎完全不受外在氛圍影響,自成一格,遺世獨立,用著深不見底的美眸有意無意地掃了他一眼,姜川美覺得那眼神像一根羽毛,輕輕在他心頭上撓了撓,癢,措手不及的癢。

只見她豐滿紅潤的唇瓣微啟,皮笑肉不笑地堵回去。

「販毒的是一群男人,我能色誘,你想效法我呀,小美?」

淺顯易懂的套近乎直接被她扭曲成兩人具備類似的破案策略,而這策略,名為色誘。

女人色誘男人,合理,但男人色誘男人,還得賭賭對方有沒有龍陽之好,這就太尷尬了。

繞了這麼多圈損人,眾人反應過來,倏地一片哄堂大笑。

姜川美同志很想死。

認同感都還沒刷起來呢,便光榮地獲得了這麼一個美男計專屬愛稱。

組織裡的人稱那女人為安娜。

雖然她不常和其他夥伴來往,但多數的人卻對她好評不斷,這之中也包含了一開始就給姜川美下馬威的小隊長,馬克組長。

「安娜是我們這邊破案率最高的探員,緝毒組第一把交椅,是我們女性的共同英雄。」行政大姊一提到安娜,眼睛彷彿裝了十萬伏特閃爍刺眼的光輝,「要不是礙於年紀,早就可以晉升組長,智慧與美貌兼具的代表,我的小寶貝兒。」

姜川美靠在櫃台上,以食指無心轉著熱騰騰剛出爐的職員證,絲毫沒把這番恭維放在心上。

緝毒組織嘛,這麼危險的工作自然是男多女少,他進組織這麼多天也只看到安娜這麼一個女的,喔,還有這位大姊也是女的,現在女權主義這麼氾濫,大姊的雙眼肯定也被什麼飄過來的塵埃蒙蔽了才是。

行政大姊退了幾個銅幣給他,他接過,無聊地將之彈起,看著硬幣在空中的軌跡。

「她幾歲?」

「二十二。」

「我操!比我小!」

不問還好,一問心臟真的快跳出來,本來該順利接住的硬幣彈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順勢在光滑的地面上滾啊滾,姜川美狼狽地彎腰追過去,不料大姊還很風涼地在他身後補了一句。

「安娜的破案率是七成五,是你原單位寄過來的資料的兩倍。」

又一個爆擊!

姜川美一瞬間的踉蹌,本該在一步之內抓住的錢幣再度向前滾,他淚眼汪汪繼續往前追,幸好眼前突然出現一雙鞋擋住那枚硬幣,他才能停下自己愚蠢的行為。

「夥伴,感謝呀。」

撿起硬幣,抬頭,笑容僵在嘴角。

姜川美尷尬的看著眼前的人,安娜。

「馬克要我們搭檔。」安娜簡潔一句開場,說的是中文,「語言上的默契,他這麼說。」

多一種方式溝通確實多一層保障,在這開口閉口英語西語的地方,中文聽起來確實像個外星語言,馬克的想法很有道理。

不過姜川美暫時不想理會這些道理,被未來的夥伴、年紀又比他小、破案率還這麼高的女人看到這麼彆腳的模樣,別說刷好感了,他都沒有人類的形象了,充其量只是一隻追著小東西跑的野狗野貓了吧?

姜川美很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呃,呃,這樣啊……請多指教。」

眼前的人完全無視他的羞赧,也不知道是真沒發現還是有意忽視,閒閒瞧了眼手錶,清清淡淡一句。

「三十七秒,還有進步的空間。」

話落,瀟灑走人。

留下後知後覺意識到那個數字是他抓回硬幣的時間,同時也是他過去破案率的姜川美雙頰爆紅的羞愧。

「小美,別這麼灰心。」

組織裡,破案率和他不相上下的別隊隊員拍肩安慰,小美二字的愛稱已被每個成員琅琅上口,喊得那叫一個順。

傑瑞的破案率和他一樣──在別的地方這數字該是拿來說嘴炫耀,在這裡卻硬生生被壓在地上打,同是天涯淪落人,只能互相取暖順便一起吃個飯了。

說是這麼說,姜川美卻心知肚明,緝毒類別破案率三十七和其他刑事案件的破案率三十七是完全不同層次,緝毒可是刑事案件中風險最高的類別,這般成績可是強到能夠甩他不知道幾條大街。

唉,自己的確弱到無言以對。

見姜川美眼神死,傑瑞揮了揮手中的餐具,一邊嚼著食物一邊安慰。

「安娜探員畢竟是安娜探員啊,算你運氣不好,人家的經歷跟我們完全不同級別呀。」

姜川美憂鬱的不解,「二十二歲,她究竟哪來的經歷?」

按一般人的正常軌跡看,不也剛念完大學而已嗎?

「哦,你不知道嗎?三大販毒集團之一,埃克亞集團,十二年前在邊境火拼大換血,集團內部選出新的領袖這事,你記得嗎?」

「記得。」

偵查不公開,這事被各種原因壓了下來沒能上報,但姜川美熱衷緝毒,學生時代便研讀過各種街談巷議,當上探員後自然把官方內部三大販毒集團的資料全了解了一遍。

說到十二年前埃克亞集團首腦爭奪戰,那可是近期緝毒史的巔峰,有如一顆原子彈轟炸的驚人程度。

理由之一,那場火拚造成緝毒史上黑幫第三高的死亡;理由之二,明明傷亡如此高,是刑警藉此突破的大好機會,然而事實卻是,找不到任何空隙,就連新首腦是誰,到現在連個影子都沒有。

傑瑞扒光了便當,晃了晃餐具,波瀾不禁地扔了一句五雷轟頂的消息。

「安娜可是那場火拚的生還者哦。」

「什麼?!」

姜川美差點沒把眼前的食物弄翻。

「十二年前欸!開什麼玩笑!她才幾歲啊?她為什麼會在那裡?又是怎麼活下來的啊!」

「冷靜,小美,冷靜。」傑瑞二度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些問題沒人曉得,謎,年紀小小就能全身而退,成年後該會多了解毒犯,正因如此,安娜才是安娜,她是傳奇,咱們無名小卒比不起的。」

姜川美還處於不敢置信中,他快速回顧腦內的相關訊息,喃喃自語著。

「怎麼可能,我看過生還者的名單的呀,沒有一個叫安娜的小女生,安娜怎麼會是──」

話還沒說完,一本組織隨身手冊啪刷一聲扔到他面前的桌上,大剌剌地攤在第一面,上頭寫著組員基本資料。

「艾利安娜(Ariana),我的名字,這樣還有問題嗎?」

幾個英文字母對上他記憶中的名單,搭配身後冰涼溫和的聲線,驀地有種鬼片氛圍。

姜川美冷汗直流。說閒話被當事者完整聽著啊……還是這麼威猛的夥伴啊……

他僵硬地扭動脖子,窘迫地轉移話題。

「……好巧,妳也吃飯啊?」

「不巧。」可惜對方完全不是會順著台階無視這場尷尬的人物,「我是來找你的。」

姜川美持續冷汗,「……怎麼了嗎?」

「臨時支援明天機場緝毒,會有緝毒犬……我忘了你有這方面的才能,應該申請取消,以免浪費資源。」

……他就知道她不會放過硬幣糗事,只是在等最好的時機發揮罷了。

這不知道是姜川美第幾次想在她面前挖地洞逃生,這麼一針見血痛徹心扉的損人,該說見過大場面的人格局就是不一樣嗎?

嗚呼哀哉。

另一邊的安娜在他滿是哀怨的沮喪中悠悠再扔了一句攻擊。

「還有,純粹建議,你應該事先準備個遺囑。」

這是嫌他能力不好,活該早死嗎?

對啦對啦,他真的很弱,非常弱,他有自知之明,別再提醒他了!

大概是姜川美低落得太明顯了,可憐兮兮得讓人不忍直視,安娜冒出幾乎無法聽聞的笑聲,十分悠哉十分無所謂地再補了一句話。

這次是安慰,某種程度而言,非常自虐的安慰。

「不是損你,是真心的,那次火拚,我身邊的人,全死光了,一個不剩。」

清冷的聲線,寂寥的嗓音,姜川美猛地背後一涼,倏地抬頭。

可惜來不及和她對上眼,她已悄聲踏步離開。

「欸,別怪當兄弟的沒提醒你。」傑瑞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腰際,嘴裡還咬著香腸,親切提醒,「那場火拚後安娜探員成了孤兒,別在她前提到這回事,傷口撒鹽太缺德。」

……

……拜託,到底是誰先提的?

而且你也說得太慢太不是時候了吧,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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