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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下午的某一節下課,宋晴一臉猶豫不決的樣子跑來找周苡綸,好像想大便想很久了,但一坐上馬桶卻什麼也擠不出來……噢她在想什麼啦?

反正,宋晴把她拉到走廊上:「苡綸,我……」

「別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啦!」周苡綸拍了一下她的背,以示鼓勵:「妳看妳臉都皺成這樣了,是怎麼啦?」

「我……」她看了她一眼,最後下定決心,道:「我們以前的那支羽球隊這禮拜六要聚餐,妳覺得我要去嗎?」

「妳不想去?」

她搖了搖頭,「這或許是忘掉他的一個機會吧?」

這句話,周苡綸聽得一頭霧水。

「為什麼……為什麼要……」她吞了吞口水。唉,她在講什麼啊?難不成要自以為樂觀的說:「其實……我覺得他搞不好還喜歡妳,這也說不定。」

然後宋晴就會叫她拿出證據。

然後當她說完「做人要樂觀,凡事要往好處想」這句話時,宋晴一定會給她一個大白眼。

所以,周苡綸花了一大把的力氣把那句非常無濟於事的話吞回肚子裡。

「我是想說……妳真的覺得妳能這麼坦然的做到嗎?」

宋晴低頭,陷入幾乎掙扎的沉思中。

看來,她問了個相當關鍵的問題。

「也許,」宋晴將背靠在走廊的牆面上,輕聲的吐出了這句話:「也許現在的我還做不到,但我相信時間會把人帶往前進,而他的感情將被留在當時的那個地方。」

周苡綸只能說,宋晴的這句話猶如輕風,雖然很快就過去了,卻吹醒了她的靈魂。

如果高中三年也這樣過去了,而她至始至終都無法讓吳朔宇知道她喜歡他,也無從得知他喜不喜歡自己,那三年後的今天,她會和宋晴有同樣的心情嗎?

「這樣吧,妳再利用這次吃飯好好整理自己的心,如果覺得該結束了,那到時候再結束也不遲。」

對於她的建議,宋晴欣然同意了。

整個週末,周苡綸都處於坐立難安的狀態。

當然,她還打了通電話給洪昱凱。

「欸,你最近要是看到宋晴心情不好就別去惹她喔。」

「妳有長腦袋嗎?我怎麼可能會惹她。」洪昱凱嗤之以鼻。

「那……也要多去關心一下她喔。」

看吧,她真是個好朋友,還會幫他製造機會,適時提點提點他。

好不容易捱到星期一,不用周苡綸多問,宋晴就自己提起這件事。

但,她只是很慢很慢的說了一句:「原來,想念在不知不覺當中,又增加了好多好多。」

周苡綸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算是一種……認同吧。

上次姜承豁叫她幫的忙,讓周苡綸的嘴巴很沒形象的開了三分鐘。

想當然耳,她拒絕了。

她約何槿妍,何槿妍會來嗎?

姜承豁應該是腦子撞壞了才會這麼說。

不過她還是很夠朋友的去拜託了吳朔宇。

隔日,她把吳朔宇拉出教室。

「妳中獎了?還是要結婚了?」被她拖出來的吳朔宇不明就理,劈頭就問。

「不是啦,什麼中獎結婚……」周苡綸斟酌了一下用詞,「欸,你去……約一下何槿妍好不好?」

不出她所料,他斷然拒絕:「妳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她的關係。」

「哎呀,你就說……要讀書!對對對,她成績那麼好,約她出來讀書很正常吧?」

他斜眼睨了她一眼,「讀書應該要去圖書館讀啊,哪有人去什麼看山看海的地方讀?」

看山看海的地方是姜承豁說的啊,她怎麼知道。

算了,反正約人比較重要,地點應該還好吧?她再去說服姜承豁就好了。

「好好好,那你約學校,這樣就合理了吧?」

最後,在她百般說服下,吳朔宇終於妥協了。

姜承豁要告白的那天,天氣真的很好。

周苡綸特地把吳朔宇拖去,就當是賠罪。

「妳真的很奸詐欸,又不先跟我說姜承豁要告白,早知道就去那個可以看山看海的地方了。」

她瞪了他一眼。「明明是你說不要去的啊。」

「是妳說理由要講去讀書的。」

他們一路吵到校園裡最大棵的楓樹旁,逐漸轉紅的楓葉下,姜承豁直挺挺的站著,似乎有些緊張。

周苡綸和吳朔宇很有默契的閉上嘴,躲在不遠處的欄杆旁偷看。

「何槿妍會來嗎?」她等得有些不耐煩,轉頭問吳朔宇……

瞬間,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吳朔宇的臉離她不到三公分,他的氣息全吐在她的鼻尖。

「呃,你……」她別開眼,想穩住自己無法平靜的心跳。

他眨眨眼,將食指放在唇邊:「噓,何槿妍來了。」

周苡綸生平第一次感謝起何槿妍,她來的時機點真是太完美了,讓她順利的轉移了注意力。

何槿妍今天穿了一件很可愛的吊帶裙,掛著她專屬的魅力十足的微笑,遠遠走來,連她都驚嘆。

她站定在姜承豁面前,側頭笑了笑:「嗨,好巧啊,你今天也來學校?」

「我……我今天……」姜承豁抓了抓頭,有點不知所措。

「朔宇呢?你有看到他嗎?」何槿妍似乎不太在意姜承豁為什麼會在學校,她一心只想趕快找到吳朔宇。

周苡綸心裡一面同情姜承豁,一面又有點自私的把吳朔宇擋住,不想讓她發現。

「欸,妳擋到我了啦。」吳朔宇用氣音在她耳邊說。

他的氣息搔著她的耳朵,搔得她心癢癢的。

周苡綸乖乖退開了一點點,但仍遮住了半邊的他。

這時候,她聽見姜承豁吸了口氣:「何槿妍,我有件事想告訴妳。」

唉,這小子回家有沒有先做功課啊?這麼老套的開頭,人家何槿妍那麼聰明,一定一聽就知道他要幹嘛了。

沒等何槿妍回應,他逕自接了下去:「我喜歡妳。」

雖然老套,但「我喜歡你」這句話聽起來永遠都是那麼的好聽。

周苡綸在心裡默默幫姜承豁加油,期待何槿妍能被他打動。

何槿妍果然是被告白過很多次的人,她的臉上看不見半點驚訝和慌張,只有自信一百分的笑容。

「姜承豁,」她定定的看著他,眼神變得柔和了些,「從七歲認識你到現在,我不開心,你犧牲色相只為逗我笑;我被欺負,你義憤填膺的說要去找欺負我的人算帳。你對我很好,我知道,但是……你一直都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卻從來都不是那個能讓我動心的人。我希望你能找到一個喜歡你的女孩,對她好、對她溫柔,然後繼續當我的好朋友。」

周苡綸看見姜承豁紅了眼眶。

突然,吳朔宇將手覆上她的耳朵。

「欸你幹嘛啊?」周苡綸試著掙扎,但他只是輕輕的捏了她的耳尖幾下,還是不放開。

「噓。」他用嘴型提醒她。

礙於現在他們是在偷窺的情況,她只好閉上嘴巴。

但看見姜承豁和何槿妍還在對話,周苡綸實在很好奇他們在說什麼。

僵持著這個姿勢約莫十分鐘,姜承豁和何槿妍往反方向各自離開後,吳朔宇這才放開她。

「說,你幹嘛摀住我的耳朵?」她恨恨的瞪著他質問。

「剛才打雷。」他起身,將她順勢拉起。

周苡綸納悶:「天氣這麼好,怎麼會突然打雷……算了,你快告訴我最後他們說了什麼?」

「就說一些告白被拒絕後要說的話啊。」

「什麼是告白被拒絕後要說的話?」還有這種話?她以前怎麼都不知道?

「謝謝你、對不起、沒關係。」

……

隔天禮拜一一早,周苡綸很有耐心的等姜承豁放下書包端正坐好,才佯裝什麼事都不知道的跑到他座位前,拉了把椅子坐下。

「事情……進行得如何?」他現在心情一定不太好受,為了體諒他,她前一天晚上絞盡腦汁拼湊了最不會刺激到他的字眼才組織成了這句話。

「事情?」他揚揚眉角,「我們在拍勾心鬥角的商場暗黑戲嗎?還是間諜片?」

這個人……難道要她直接問「你告白結果怎麼樣」嗎?而且還是在公眾場合?

「你……昨天……」周苡綸掙扎著要不要乾脆問他是不是失憶了?

「噢,昨天……我被拒絕了。」他淡淡的說著,好像只是在說「我昨天吃了早餐、午餐跟晚餐」一樣。

「別這樣看著我。」他笑著,「不要同情我或安慰我,我只是做了一件不讓我將來回想起來會後悔的事而已。」

周苡綸按按太陽穴,覺得自己想太多了。

不過這樣的結果比她預期的要好上很多,至少姜承豁沒有因此一蹶不振。

「對了,我之前就想問你了,」周苡綸抿抿唇,眨了兩下眼:「你說你曾經在課堂上昏倒……是為什麼啊?」

「昏倒……」姜承豁愣愣的重複了這兩個字,接著很快的藏起了嘴邊那抹不自然的僵硬:「就是那天……中暑而已啦。」

周苡綸點了點頭,也不再追究。

「周苡綸,」姜承豁卻自己又先叫住她,「如果以後……我是說如果啦,如果以後我在妳面前昏倒了,不要送我去醫院,打電話給我爸媽就好了。」

「啊?為什麼?」

「因為我討厭醫院藥水的味道,也……也怕打針啦!」

周苡綸噗哧笑了,下一秒卻開始教訓他:「這怎麼行!昏倒當然要先送醫院再通知父母啊……」

「嘖,我爸是醫生,我從小的大病小病都是給他看的,他最了解我的病歷了,這樣診治起來也比較方便精準。」姜承豁駁回她的說詞。

周苡綸聳聳肩,表示自己被他說服了。

姜承豁笑笑,接著道:「啊,對了,何槿妍還說……」

「周苡綸!」姜承豁的話才講到一半,吳朔宇的聲音就從周苡綸身後傳來。

姜承豁朝周苡綸曖昧的笑了一下,揮揮手趕她走:「快去快去,別說我耽誤妳談戀愛……」

周苡綸朝他吐吐舌頭,走回座位。

「幹嘛?」

「姜承豁剛才跟妳說了什麼?」

周苡綸搖搖頭,「沒說什麼啊,就是說昨天他被拒絕了。」

吳朔宇鬆了口氣,順手摸摸她的頭。

「噢還有……」

吳朔宇的手在她髮上一顫。「還有什麼?」

「他說他怕打針欸!」她壞笑了一下。

他重重呼了口氣,好像終於把什麼心頭大患放下了一樣。

周苡綸愣了半晌,才被早自習的鐘聲拉回神。

十一月月底。

校慶快到了。

「是十二月底吧?我說校慶。」何槿妍的指尖在月曆上頭的格子來回游移。

「我哪知道啊?靠記性的事就別問我了,剛開學去幹部訓練,主任有說日期但我早就忘了。」周苡綸靠在布告欄上,漫不經心的看著鞋子。

教室吵雜的像菜市場,大家幾個幾個圍成小圈圈,討論得很亢奮。

好巧不巧,周苡綸和何槿妍冤家路窄,被班導選去當學藝股長。

「主任不是說要做海報?」

「對啊,現在不開始就來不及了。先請同學們討論出個主題來,我們再動工。」

說著,她便飛快的找班導報告去。

「嘖,這下可有的忙了。」周苡綸順順頭髮,也跟去了。

「我看這樣吧,」班導考慮了一下,「妳們先去買紙,各種顏色都買一點,因為我還不確定主題會是什麼。」

周苡綸和何槿妍面面相觀。

「誰去買?」何槿妍把她拉到教室角落,轉了轉眼珠子。

她撇撇嘴,一語道破何槿妍的心機:「妳別想跑,我們兩個一起去。」

「妳瘋了吧?我們兩個一起去?」

「妳眼睛瞪那麼大幹嘛?聽不懂中文嗎?」

「欸,說話客氣點!講不到三句話就嗆人,一點氣質都沒有……」

「氣質?那種東西……對妳需要嗎?」周苡綸翻了個白眼。

轉過身,姜承豁正站在她面前。

「幹嘛?」她眨了眨眼,反射性的看向剛才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認命走人的何槿妍,警告他:「喂,姜承豁,假如你是來責怪我剛才對何槿妍那麼不客氣,小心我揍你!」

他勾起唇邊的笑意,搖搖頭:「我不用責怪妳,因為妳討厭她我還是喜歡她;妳不討厭她我還是喜歡她,更何況剛才那是妳們之間的事,又不會影響到我喜歡她這件事情,我何必怪妳?」

果然,這就是姜承豁式的戀愛,喜歡一個人就是很單純的、很自我的喜歡著。

「不過……」他換上另一種眼神,感覺能夠一秒看穿她的心。「妳有沒有想過,妳為什麼討厭她?」

周苡綸嘖嘖兩聲,斜眼睨了他一眼:「用膝蓋想都知道,做作、心機重、從頭到腳百分之百純天然的狐狸精、演技好到可以獲頒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

他打斷她,「我不是說這些。」

周苡綸停頓了半晌,「不然你是說哪些?」

「我是說……像女生的心理戰,那樣子的。」他瞇起雙眼,微微一笑。

周苡綸的心頓時一滯。「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看樣子,妳一定懂。」姜承豁輕笑出聲。

其實,她知道姜承豁在說什麼。

「好吧,我承認,我……的確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吳朔宇而討厭她。」她垂下眼睫,「她跟吳朔宇靠太近了,我真的很討厭看到那樣的畫面。」雖然心裡知道吳朔宇對何槿妍的看法。

姜承豁莞爾,似乎很滿意。

周苡綸看著他的側臉,突然想通了他那麼執意要她坦白自己心意的原因。

因為,他們都在單戀著某個人,這是一段很辛苦的路程,有個共患難的朋友陪著,至少還能撐下去。

慢慢等吧,路總會有個終點的。

開始忙校慶的時候,就意味著大隊接力的練習也即將展開。

想當然的,吳朔宇當上了男生的第一棒。

「開心吧?」周苡綸由衷為他感到高興。

他嘴角上揚,掩飾不住滿腔的澎湃和喜悅:「那當然了。只是……」他停了幾秒,有點惆悵,「我好久沒跑步了,不知道會不會有些生疏……」

「不管怎麼樣,你還是得到了一個展現自己的機會啊。我想,跑步它不會討厭你的,所以你一定可以跟他相處得很融洽。」

他摸摸她的頭,笑:「妳這麼了解它?」

「不,我是相信你。」周苡綸真心的說著。

「既然如此,」吳朔宇拍拍手,笑意加深:「妳從明天開始早半小時到校,陪我練跑。」

「啊?」她居然被他算計!「你該不會要我幫你遞水遞毛巾吧?」光是想到那個畫面她就手軟。

「還有計時。」他在上課鐘響前一秒笑著補充。

她答應了。

好啦,其實沒那麼爽快,是半遷半就答應了。

畢竟要在寒冷的冬天爬出溫暖的被窩對周苡綸而言實在是一大挑戰。

吳朔宇到她家樓下接她,他們一起走去學校。

「幹嘛不坐捷運?」她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還叫她走路?

「當暖身嘛。」吳朔宇揉揉她的頭髮,「妳的手機借我一下。」

周苡綸半無意識的將手機交給他。

喀擦!

「喂,你幹嘛拍照啊?」她的眼睛倏地睜開,只見吳朔宇開啟她手機裡的自拍模式,拍了一張他們兩個的合照。

「叫醒妳啊。」他笑著,「而且我覺得我拍得還挺好看的。某人睡覺的時候,臉特別可愛也特別……胖。」

「喂!你說誰胖?」

陪吳朔宇練跑的第一天,才剛坐下不到十分鐘,周苡綸就在操場邊打起瞌睡。

「周小姐,我一圈操場跑了五分鐘?」吳朔宇看著她手中的計時器,詫異道。

因為人家睡著了嘛!所以才沒按暫停啊。

周苡綸睡眼惺忪的揉揉眼睛,朝他吐吐舌頭。

「欸,我說妳啊,都不知道愛惜國家資源。我這個校園王子跑步,女生是排隊搶著看的欸!妳還在睡覺,看都不看我一眼……」他在她身旁坐下,用計時器打了打她的頭。

她睨了他一眼,「那你幹嘛不去叫她們來?」

「嘖,廢話那麼多。」他癟了癟嘴,把計時器塞給她後又回到跑道上。

看著跑道上的他,周苡綸真希望時間能就這麼暫停,停在這個她多年以後回想起來,會微微一笑的畫面。

這天回到家洗完澡,周苡綸正要動筆畫佈告欄的海報設計圖,手機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是表妹戴曼云打來的電話。

「喂,小云?」

「姐姐,妳開學了?」

「對啊,妳不是也升國二了嗎?可以當學姐了,很開心齁?」

「是啦,是啦,很開心。可姐姐妳現在是人家的學妹,不是學姐了啦!」哎呦,這傢伙就知道要來調侃表姐。

「算了,妳愛怎麼說,隨妳高興。手機費很貴欸!」

「知道啦,知道啦。姐姐……」戴曼云喚了她一聲,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她笑笑,「我知道了。妳選一天,姐姐陪妳去西門町逛街好不好?」

這是她們從小到大的默契。

戴曼云在電話那端露出了微笑,「我們約這禮拜天好了。妳那天有沒有空?」

周苡綸在心底盤算一番,想想後說:「那我們約早上吧!下午我要和同學去買教室布置的材料。」

「ok!姐姐人最好了、最漂亮了、最聰明了、最可愛了……」

「好啦真是……九點半,我家樓下見。」

「嗯,姐姐晚安。」

「晚安。」周苡綸輕輕把手機拋向床邊的小夜燈旁。

算了,今天太累了,明天再畫吧。

她縮起身子躲進被窩中。

星期天。下午三點。

目送戴曼云走進西門捷運站,周苡綸捲著長髮倚在一旁的柱子上,有一句沒一句的哼著歌。

「周苡綸!」何槿妍一手扯著後背包背帶,一手拎著悠遊卡和錢包,顯然才剛下公車沒多久。

「遲到很久啊。」周苡綸走上前去。這個人好笨啊,不會請司機送嗎?只有她這種人才需要趕公車吧……她有些自嘲的這麼想著。

「妳都不知道我跑得有多急?都快沒形象了。」何槿妍一面調整呼吸,一面撥了撥頭髮。

「妳在我心裡本來就沒有什麼形象。」除了長得好看以外。周苡綸酸酸的說,大步向前走去。

「周苡綸!妳講話是不能好聽一點……」何槿妍被她冷冷的落在後頭,十分不服氣的跺起腳來。

「對妳用不著好聽,快跟上。」周苡綸在前頭幽幽的道。

「我不是妳家的狗!」

她們一前一後步行到西門捷運站附近的書店。

西門町一直都是個繁華熱鬧的地方,因為許多夜間商圈都開在此處的關係,本地臺北人、外國背包客擠滿了大街小巷和馬路,人潮跟車潮根本擠成一塊了。

終於看到書店閃亮的招牌,她們趕緊推門而入,避開了喧洩的人群。

很快的找到了美術紙的專櫃,周苡綸手腳俐落,一手抓了好幾捲七彩的紙。

「欸,周苡綸,妳也買太多捲了吧?」何槿妍睜大眼睛,不可置信。

「不然妳拿什麼做?」周苡綸噘起嘴,扭頭瞪她。

何槿妍抬抬下巴,仰著臉:「妳先付啊,之後再給班導收據。」

周苡綸用鼻子哼了一聲,「怕妳零用錢花光啊?妳付一半我付一半,反正班導最後會半毛不少的還給我們。」

「可是,我下禮拜六要約吳朔宇他們去看電影吶……」

砰!

她的心像被什麼給撞了一下,痛痛的、緊緊的。

周苡綸,絕不能讓何槿妍看出什麼異狀。

深深吸了口氣,周苡綸給何槿妍一副「妳家的事」的表情。

「班導明天就會付班費給妳了。」她說。「這樣,妳下禮拜六還是可以跟他們去看電影……」她皺著眉,感覺心裡酸得厲害,眼淚就要流下來……

「周苡綸?」

她聽見那個人的聲音,他喚了她的名字。

她猛然轉過頭,定定的看著距離她一公尺的吳朔宇。

他後面站著姜承豁,兩個人似乎都跟她一樣驚訝。

周苡綸收斂好情緒,面無表情的扯了扯衣擺:「何槿妍,我們去付錢吧。」

何槿妍掏出錢,放在周苡綸手上。

周苡綸緊抿著唇,半聲不吭。

「這裡是一半的錢,紙妳先帶回家吧,明天要記得帶去學校喔。」何槿妍微笑著對她說。

周苡綸的忍耐近乎極限,已經……快受不了了……

到櫃檯結完帳,她在第一滴眼淚還未落下之前,衝到店門外。

店外的空氣有點冷,可能是因為剛才室內有開暖氣的關係吧。

周苡綸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人群,一個一個的走過,她的眼淚也跟著,一滴一滴的掉落……

有個人幫她把連帽外套的帽子戴上。

她回頭,看見姜承豁噙著笑站在她身後。

「不要看我哭,很醜。」她說。

「是妳自己轉過來的。」他雙手抱胸,笑著。

她啞口無言,也沒有力氣和心情跟他鬥嘴。

「妳,傷心了?」他試探。

她愣了一下,「你們都聽到我們的對話了?」

「嗯。」他不否認。

「看電影……你會去嗎?」

「嗯。」

聽見他的回答,周苡綸又有一種想掉淚的衝動。她突然好希望自己可以像姜承豁那樣,對自己所愛積極追求,毫不退縮,就算是天塌了也還是要去愛。

可惜,她不是他。

她也知道自己其實是沒機會的。

相較於何槿妍,她比她多了什麼?什麼都沒有。既然這樣,她要拿什麼本錢跟她競爭?她們從起跑線就不是公平的了。

「妳,自責了?」姜承豁又問。

他又看穿了她的心思。

周苡綸沒轍,只能點頭承認。

「其實,每個人對愛的追求,方法都不同。但,幸福不是一條路的盡頭,它是每一條路的終點。每個人去愛一個人的方法都是有機會可以得到幸福的,只要他足夠愛那個人。」

姜承豁留下了這段話,摸摸周苡綸的頭,轉身回到店內。

五分鐘後,何槿妍走了出來,身後跟著姜承豁和吳朔宇。

氣氛還是有點尷尬,何槿妍率先開口:「我還想去逛一逛。朔宇,要不要一起去?」

周苡綸偷偷瞄向姜承豁,還好他沒什麼情緒起伏,好像早料到會這樣。

看他一臉神色自若的樣子,讓她稍稍鬆了口氣。平常都是他在提點她、幫她加油打氣的,如果連姜承豁都不樂觀了,周苡綸可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到什麼時候。

不過她更在意的,是吳朔宇的回答。

或許是想避開這種尷尬到不行的場面,又或者是心裡還是那麼的在意,姜承豁偏頭思索了一下:「啊,我忘了帶筆記本。吳朔宇,你先去吧,我走路回家拿,等等我會自己過去。」

「好。」吳朔宇應了聲。

姜承豁一走,讓場面更尷尬了。

吳朔宇瞥了周苡綸一眼,露出淺淺的笑容,「我就不去了,等等還要補習。」

何槿妍扯了扯唇瓣,「好,那明天見。」

大家都走了,剩下她和吳朔宇。

沉默蔓延在兩人之間,時間似乎停止前進了。

周苡綸頓了頓,決定邁開步伐。

吳朔宇跟上了,只是跟在後頭。

他們一前一後的走著,保持著一公尺的距離,就算人潮湧動,也沒有被沖散。

沒有被擠得更遠,當然,也沒有離得更近一些。

一公尺,還是一公尺。

好像永遠也不會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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