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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危機重重的舞會

        夢中的身體被冰冷刺骨的海水包圍,口中不斷吐出泡泡、手腳狂亂的揮舞掙扎,全都無濟於事。眼前一片漆黑,窒息的恐懼蔓延全身,意識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

        她知道她將要溺死在這片陌生的海域中。

        一雙手穿過她的腋下,穩穩托著她的背部,帶她往水面上浮去。

        ……有人來救我了嗎?爸爸……媽媽在哪裡?我要爸爸媽媽......

      『爸爸……爸爸……』

      『希希奈!希希奈!醒醒!振作一點!』

        誰?是誰?她竭力想要張開雙眼,眼皮卻沉重不堪,耳邊傳來了陌生的嗓音和怒罵,他們在說什麼她聽不懂,緊接著還有拳打腳踢的聲音和淒厲的哀求聲。

      『不!不!別傷害她!求你們了!求求您────』

        到底……是誰……

        就在她即將把眼睛撐開的剎那,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使整個畫面支離破碎,眼前模糊的身影也隨之消逝。

        希希奈神情麻木地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瞪著有些年代的天花板和吊扇,聽著自己的房門被砸的磅磅作響。

        ……忽然覺得有點生氣是怎麼回事。

     

        第二天早上大海終於又恢復成可愛可親的模樣,看來暴風雨只會出現在晚上。阿洛蘭斯和夏爾他們下樓去吃早餐,還遇到昨天有一面之緣的大副,這年輕人看到他們就很開心,端著早餐過來問候,熱情洋溢的講了很多,結果等到他們吃完早餐,告別大副,希希奈都沒有出現,回到他們那層樓後阿洛蘭斯去敲希希奈的房門,敲了好幾次都沒有人應,阿洛蘭斯嚇壞了,以為希希奈暈倒在房間裡,於是趕快去叫夏爾,夏爾說等他一下,就跑回房間找了一張板凳來砸門,砸了五、六下,門自己打開了,整個人非常萎靡的希希奈掛著很嚴重的黑眼圈來開門。

      「砸了這麼多下都沒把門砸開,你也太弱了夏爾。換成是我的話,應該板凳都不用,直接一腳就能把門給踹開了吧。」

      「……阿洛蘭斯來敲妳門都沒人應,他以為妳死在裡面。」夏爾面無表情,裝作沒事一樣把板凳丟在地上。

      「喔,團長,抱歉讓您擔心啦!昨天不是下了很大的暴風雨嗎?整艘船晃得厲害,我頭也跟著暈的厲害,躺在床上沒有力氣起來,不過現在沒事啦!」希希奈滿臉歉意的對阿洛蘭斯說道。

      「妳這暈船暈的有點嚴重啊?」夏爾說。

      「我也沒辦法啊,就是對搭船這件事有些陰影。」希希奈拍拍臉頰,企圖讓自己有精神些「我很少出海上任務,你們可能就不清楚吧。我很小的時候曾和我的家人搭船出海,那一天天空忽然下起暴雨,船被巨浪給掀翻,我當時應該是溺水了,等我醒過來以後,我和我家人還有一些人已經幸運的被救上岸了,但是絕大多數的人都死在那場海難中。因為這個經驗,我就開始很怕搭船,也很畏懼大海,上了船身體自然而然就會產生排斥反應。」

      「原來如此,難怪之前騎士團去海邊玩時妳沒有去。」

        阿洛蘭斯恍然大悟。他還在當團長的時候,有一年騎士團休假出遊的地點就是王國知名的海上勝地──月牙海灣,一個非常漂亮的海濱。而因為希希奈不僅是騎士團寶貴的團花,也是繼公主之後「全大陸雄性生物的夢中女神」票選第一名,因此騎士團裡很多萬年單身漢就多了一點不可言說的小期待,誰知道那次希希奈卻說她不能去,讓很多懷春少男的心就此破碎。據他們哭著說的,這次旅行變成了一個『只有臭男人互看裸體的無聊之旅』,阿洛蘭斯後來把它當作笑話一樣講給了希希奈和夏爾聽,希希奈聽完也只有苦笑著搖頭的份。

      「所以啊,真的不是我看透了他們骯髒的心思才故意不去的啦。」

        那次死裡逃生以後,她回到家就生了場大病,幾乎把過去的記憶都給忘光了,但仍然記得的,是對大海的恐懼。

        很多人向她描述過蔚藍大海有多漂亮多漂亮之類的,可是始終無法使她對海洋心生半點嚮往。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這邊怎麼有張黑桃二呢?」

      「你這渾蛋──!過啦!」

      「夏爾你也太狡猾了吧!過過過!」

        上午的交誼廳人比較少,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聊天喝茶,還有一些年輕小姐在討論著今天晚上船上特別為乘客舉辦的舞會,一臉羞怯又時不時互相推來推去偷笑,阿洛蘭斯本來想回去睡回籠覺,但被夏爾怒斥精神墮落,大白天就應該做點有意義的事,於是他們三個就待在這裡打牌……用打牌來掩蓋他們討論任務的事實,夏爾丟出一張黑桃二,成功的讓只剩幾張手牌的阿洛蘭斯和希希奈憤怒地喊出Pass。

        夏爾把海妖的事跟希希奈說了一下:「我已經跟團員們講了,總之大家小心一點就是了。」

        「海妖欸......很少見的!聽起來超酷!團長您那解瘴氣的藥不是需要海妖的貝殼嗎?您可以試試啊!」

        「不,妳以為海妖很好對付嗎美女?」

        「──!我贏了!給錢給錢!再來一局!」

        「......來就來,怕你啊,要不是你有黑桃二的話......」

        趁著一局牌局結束,阿洛蘭斯起身去了趟廁所,剛從廁所出來沒幾步,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他。

      「這不是阿洛嗎?好巧呀。」

        是昨天那個自稱梅林的男人。

      「剛說完感謝天氣的話就變天了,昨晚的暴風雨可真恐怖。您昨晚一切都還好嗎?」梅林微笑著問候。

        「還好還好,幸好船夠大,挺得住風浪。」

        「是啊,上帝保佑。對了──坐在那邊打牌的就是您的朋友對吧?」梅林看向夏爾和希希奈的位置,眼睛緊盯著希希奈不放,俊美的臉上充滿了貪婪,不知道是眼花了還是怎樣,阿洛蘭斯彷彿看到他的眼睛有一絲紅光閃過「您的朋友可真是個大美人……旁邊那位先生是她的情人嗎?」

        「……喔,是啊,他倆感情可好了。」梅林危險的表情讓阿洛蘭斯一陣毛骨悚然,為了希希奈的安全,他開始一臉正經的胡說八道「我都有些插不進他們的兩人世界呢。」

      「喔?真是令人欽羨的一對佳侶。」梅林看向阿洛蘭斯,笑咪咪的說道「既然名花有主了,那我也不好多作表示,不過,那位女士的芳名方便讓我知道一下嗎?」

          「……好啊,她叫愛麗絲。」

          你到底想幹嘛啊,梅林先生────?

        「愛麗絲嗎?是個好名字。」抬眼看到夏爾和希希奈正朝這邊走來,梅林嘴邊露出一個淺笑,很有紳士風度地朝希希奈微微頷首「您的朋友找來了,看樣子是我耽擱您太久時間了,萬分抱歉。那麼,下次再見──」

      「阿洛蘭斯!」夏爾一把拍在他背上「認識的?怎麼講這麼久?」

        阿洛蘭斯忽然抖了一下,抬頭看去,梅林又走了。

        這不對啊?為什麼每次一有人來他就突然消失了?而且就像夏爾說的,自己怎麼能跟一個不熟的人講這麼久的話?每次看到梅林就會下意識的一直想要跟他說話,這根本不正常,難道自己在不知道的時候被下了什麼魔法嗎?

        阿洛蘭斯把剛剛的情況跟他們說了一遍,聽的他倆頻頻皺眉,希希奈更是聯想到昨天發生過同樣的事。

      「正好呀,您去廁所的時候,我們剛好討論到該怎麼釣出那群烏鴉,現在又來了一個需要調查的人……」希希奈摸著下巴,耳邊傳來不遠處姑娘們既害羞又期待的朗朗笑語,她們正談論著舞會禮服該穿哪一件「……據說凡斯和瓦拉那兩個黑鴉最喜歡的就是美女,出了名的喜歡美女,光是外邊隨手一勾的情人就不知道幾十個了。」

        「妳的意思是妳出馬嗎?」夏爾問她。

        「不不不,夏爾團長,我當然也想親自出馬啊,可是我走了誰去調查那個叫梅林的男人?團長您不是說他對我很有興趣嗎,您就別再和他接觸了,換成我來吧。至於那兩隻黑鴉嘛……」希希奈繼續摸著下巴,不住上下打量他們,角落裡的姑娘已經談論到她們在船上都發現了哪些英俊多金的男人想邀來做舞伴「……你們兩個,腿還蠻長滿漂亮的呦?」

      「……?」阿洛蘭斯和夏爾就像被色大叔盯上的弱小女孩一樣,莫名一陣颤抖。

     

        晚上,外面果不其然又再度下起了暴風雨,不過人們對於舞會這種東西的熱情可不是隨隨便便一個暴風雨就能澆熄的。

        應該說,這個舞會就是船員們特地舉辦的,這樣那些沒事幹又好奇心旺盛的人就不會無聊到偷跑去甲板上體驗暴風雨,進而讓虎視眈眈的海妖有機可乘了。

        吊著好幾座巨大水晶燈的宴會廳裡暗香盈盈,穿扮華麗的男男女女在廳裡四處走動、交際談天,觥籌交錯間,笑語晏晏,宴會廳的正中央是舞池,兩旁是飲食區和休息區,還有樂手在一旁演奏悠揚輕快的樂曲,讓人心醉神迷。

        在場美麗年輕的女孩不少,但從大門口走進來了兩個身材高挑修長的小姐,登時吸引住全場男士的目光。

        只見其中一個較瘦弱的姑娘身穿一襲黑色長裙,開岔開得很高,露出白皙勻稱的美腿,臉色雖然有些蒼白,看上去也沒什麼精神,但卻有種憂鬱纖細的氣質和讓人移不開眼的病態美感,格外引起男人的保護慾;另一個姑娘個子再比他高上一些,挽著長髮,穿著一身火紅奔放的大紅色裙子,手上戴滿了各種顏色的戒指,頸上掛了一個又大又璀璨的祖母綠寶石項鍊,眉宇間冷漠倨傲又不太理人的神采十分令人心動。

      「嘩!快看!好漂亮的小姐,還一次兩個!」

      「哪家的千金啊?有舞伴了嗎?」

      「真美啊!我怎麼這幾天都沒在船上看過?」

      「人家這種閨閣千金肯定是不輕易拋頭露面的嘛,平時應該都待在房間裡吧。」

        無分男女全在交頭接耳的談論,男人們的目光癡迷地黏在她們身上、女人們有羨慕也有忌妒,她們兩個卻像對四周的眼光和聲音渾然不覺一般,感情很好地手挽著手,優雅的踏入廳裡。

        「我拜託你少丟人現眼了,你品味怎麼可以差成這樣?」穿黑裙的阿洛蘭斯絞緊了挽著夏爾的那隻手,面上掛著有些惆悵的淺笑,嘴裡咬牙切齒地含糊罵道「你是穿你奶奶的禮服出來不成?還有那些很閃的首飾是怎麼回事,你只差沒把黃金帶在頭上了吧?是有多想讓大家知道你是土豪啊!」

        「你懂個屁,我觀察了一下午船上的女人了,那些富家千金都是這麼穿的。」可能觀察到二十年前去的夏爾被前長官卡的吃痛,面色猙獰的使力絞了回去「大家都穿得跟你一樣死氣沉沉黑不啦嘰的能看嗎?希希奈在想什麼,居然讓你扮女裝出來釣那群黑鴉,真的會有人眼睛瞎了來跟你搭訕嗎?」

      「喔是嗎,那我覺得會來邀你跳舞的不僅眼睛瞎了,頭還被門夾了吧!」

        兩人表面平靜從容實則偷偷摸摸在絆腿掐手的,不過即使互相把對方的外表批評的體無完膚,事實證明他們的扮相還是相當不錯的,因為一群不僅眼睛瞎頭還被門夾了的男人很快就圍了過來。

        「兩位美麗的小姐,我們是威靈頓和漢考克伯爵,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邀您共舞一曲?」

        「我是溫莎城城主的外甥,小姐美的不可方物,在下不知有無機會得您青睞賞識,共度美好的夜晚?」

        「鄙人是藍寶商會的副會長,小姐您頸上配戴的祖母綠可真是閃亮動人!很適合您那雙高貴綠眼睛啊!您實在是慧眼獨具,不知鄙人可否和您聊上一聊?」

        人潮洶湧中,兩個男人撥開人群走了出來,朝他們伸出手,行了一個禮「兩位美麗絕倫的小姐啊,吾等之職乃魔法師,不知我們能否耽誤您幾首曲子的時間,和您跳首美妙的華爾滋呢?」

        眾人倒抽一口氣。

        魔法師,天賦與才能需要並存才能擔任的一種職業,有些大法師崇高的地位甚至能超過公侯將相。

        另一邊,阿洛蘭斯覺得夏爾已經站在土豪世界的頂端了,他實在沒想到凡斯和瓦拉居然能超越他。兩人穿著布料高級、剪裁貼身的禮服,十支手指頭和夏爾一樣掛滿了戒指,而且還全是純金的,靴子黑的發亮,看上去就很名貴,頭髮梳了一個大油頭,臉也長的不難看,只是看得出來並不健康,和阿洛蘭斯的蒼白又不一樣,已經被酒色過度摧殘的皮囊透露出的是不自然的,有些亢奮的潮紅。

        但是那又如何。阿洛蘭斯總算明白為何長相只算中等的兩人能坐擁美女如雲了。

        錢啊,他們有錢啊……

        土豪夏爾一看到同伴馬上就樂了,拿起手中的扇子擋在臉前,一副拜金虛榮女的模樣對阿洛蘭斯說道:「啊呀,是魔法師呢。您覺得這兩位先生如何呀,姐姐?」

        阿洛蘭斯本來想說一開始先矜持一點,假裝考慮一下,結果夏爾問完後也不等他矜持就很開心的搭上了凡斯的手「我覺得可以──!走吧先生!」

        喂────!不准自問自答好嗎?

        眼看夏爾見獵心喜的把凡斯勾走了,阿洛蘭斯只好認分的先低頭調整好表情,再抬頭衝瓦拉露出一個哀淒嬌柔的微笑:「承蒙先生您不嫌棄,實乃小女子的榮幸。」

        「不愧是團長和夏爾,很厲害嘛。」待在不遠處看著阿洛蘭斯和夏爾搭上目標,希希奈很是滿意的說道。

        雖然她才是在場真正意義上的絕色美人,但由於是從後門悄悄進來的,又不像他們兩個這麼高調,希希奈受到的注目反倒沒有這麼多。不動聲色的看著騎士團的騎士們全都穿著禮服,混在人群中就位完畢,希希奈瞪了蹬腳上的高跟鞋,甩開對暴風雨的恐懼,朝她的目標緩緩走去。

        *

      「蘭斯小姐,您的舞跳的真好。在下從未見過像您這樣舞步輕盈優美的小姐。」

        清婉悠揚的舞曲在大廳不急不徐的被演奏著,舞池裡是一對對隨著音樂翩翩起舞的男女,旋轉、走步、互相深情凝視……一切都是那麼的令人陶醉。瓦拉牽著眼前這個名叫蘭斯的嬌美女孩白嫩的手,搭著她的纖纖細腰,很是滿足,用平時泡女孩的低沉嗓音輕輕稱讚著她,果不其然看到蘭斯的臉上泛起一陣紅暈。

        「凡斯大人過獎了,我在我們家族中是最沒有舞蹈天分的一個,母親還常常為此擔憂我會找不到合適的婚嫁對象呢……」

      「怎麼會呢?退一萬步而言,就算蘭絲小姐不會跳舞,憑您那花容月貌的外表,肯定也有數不清的男士在追求您啊。」瓦拉溫柔體貼的說道,美麗的蘭斯像是被逗樂一樣,抿著嘴笑了起來,看的瓦拉是一陣心猿意馬。

      「瓦拉先生就會花顏巧語……」

      「不不!我敢發誓我絕對是真心的。」

      「是嗎,我…….哎呀,不好意思……」蘭斯一個腳步不穩,倚在瓦拉肩上,扶著額頭嘆道,那副柔弱的樣子瞬間讓瓦拉熱血上湧。

      「您怎麼了,蘭斯小姐?」

      「我頭突然有點暈啊,果然不能跳舞跳太久呢……」

      「是我不好,沒注意到您的身體狀況,蘭絲小姐的身體真的需要好好保養才行。」

        把蘭斯扶下舞池,看著依偎在自己懷裡,就快手到擒來的可人兒,瓦拉眼珠子咕嚕一轉,連忙問道:「我的房間離這裡挺近的,房裡還有一些應急藥品,蘭斯小姐不介意的話,不如先到我房裡休息休息?」

      「您人真好,那就麻煩了……」蘭斯朝他虛弱的笑了笑,瓦拉嘴裡說著「不麻煩不麻煩」,實際上心裡都樂開花了,趕緊腳步不停地將蘭斯帶回房間去。

        嘿──這涉世未深的千金大小姐可真好騙,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平常被保護得太好了吧,哄個兩句就上鉤……

        回到房間,大家都去參加舞會了,走廊兩排房間靜悄悄的,將蘭斯丟垃圾一樣的丟在床上後,沒多久隔壁凡斯的房間也傳來了開門的聲音,看樣子他應該也是把釣到的傻女孩帶回來了,凡斯說了些什麼,女孩也說了些什麼,聲音模模糊糊的,緊接著就傳來一堆砰砰磅磅的巨響和用手搥牆的聲音,好像還有一些撞擊聲和哀嚎聲。

        凡斯那小子,玩這麼激烈的啊?

      「真是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我就不一樣了,妳該慶幸妳跟了我……」將房門鎖上,瓦拉眼冒綠光的靠近了倒在床上沒有力氣動彈,滿臉害怕的女孩,臉上終於露出了急不可耐的猥瑣表情「不用怕,我一定會溫柔對妳的……」

      「你好過分喔,居然……居然敢欺騙老娘的感情?」床上的蘭斯噙著滿眼淚水嚶嚶兩聲,一個千斤重拳就從他下巴直直往上呼。

      「……」

        瓦拉當場被打的頭仰天,鼻血橫流,幾乎要厥過去,馬上意識到不對的他掙扎著就要施展魔法。

      「你這臭婊子,三十六業火────」

        沒讓他有唸完咒語的機會,一個超兇悍的膝擊呼啦一下撞在他肚子上,像被十匹馬後腿踢到一樣,瓦拉發誓他的胃差點就直接從嘴裡噴出來。

        他好像知道隔壁凡斯房裡那些巨響和求饒聲是怎麼回事了。他們好像遇上同樣的狀況了。

        不是女孩被他打,是那女孩反過來把他狠狠痛扁一頓──!

      「   叫你欺騙少女的純潔心靈!叫你騙!我叫你騙!」戲精上身的純情•阿洛蘭斯•少女一邊嚶嚶嚶一邊拿小拳拳捶人家胸口──會把人捶扁的那種。直到把瓦拉收拾了,阿洛蘭斯才一屁股坐在床上,因為剛揍完人很熱,還很不淑女的把裙子掀到大腿上,開著兩條腿,雙手抱胸很嚴肅的在思考。

        好不容易把一個黑鴉給制伏了,但是在他身上搜來搜去也沒找到什麼東西,想要逼問他又死也不肯開口,阿洛蘭斯時間有限,在他身上得不到效果就果斷的改搜查房間。不顧瓦拉在地上嗚嗚亂叫,阿洛蘭斯把他的房間翻箱倒櫃的找了一遍,一無所獲,最多在浴室的馬桶後面翻出了一瓶顏色詭異的酒。

        幹嘛把酒藏在馬桶後面?怪癖真的很多。

        阿洛蘭斯晃了晃,又打開來聞了聞,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從鼻腔竄了上來,使他極欲嘔吐。

        嗯?慢著,裡面好像有泡什麼東西……把酒倒進洗手台裡,看到裡頭跟著出來的東西後,饒是阿洛蘭斯也愣了一下。

        那是一根他很熟悉的東西──龍鬚。

        ……怎麼回事?他們怎麼會有龍鬚……應該說,這東西怎麼會在這裡?

        阿洛蘭斯腦子裡亂哄哄的,把龍鬚泡在酒裡當藥材喝能增強實力他是知道的,但這個時間點黑鴉不可能拿到龍鬚啊?動作再快也沒快成這樣,除非……

        阿洛蘭斯用力拍了一下腦袋,叫著「我怎麼就沒想到呢」衝出房間,狂拍隔壁凡斯的房門喊道──

      「小白眼狼!我知道了!他們根本不是想先我們一步得到龍,他們是──喂!白眼狼!夏爾!夏爾,聽到沒有,開門啊!」

        一片死寂,門也推不開。

      「您怎麼了,這位美麗的女士?」正當阿洛蘭斯準備助跑踹門的時候,走廊的另一端響起了熟悉的嗓音,阿洛蘭斯轉頭一看,早上剛講過話的大副朝他走來,滿臉疑惑的問道「需要我來協助您嗎?」

        「……外頭正下著暴風雨,大副不必在船長室待命嗎?」

        「這個啊,交給船長就好了,不是很重要。」年輕的大副微笑著說「您剛才提到龍什麼的,我還比較有興趣呢。」

        阿洛蘭斯一把抽出藏起來的劍,一記凌厲的斬擊就朝他攻過去。

      「我說,你們根本不是想先我們一步得到龍,龍就是你們召喚出來的!我說的是不是啊,黑鴉────?」

        被前騎士團團團長殺氣騰騰的攻擊,本不該有任何戰鬥能力的大副卻一偏身子閃開了致命的一擊,甚至還能出手格擋,兩人一來一往間,他身上似乎也在發生某種變化,那張臉開始浮出紅色的繁複花紋,輪廓也變得更清晰銳利,眼珠子慢慢轉為黃澄澄的顏色,瞳孔豎成一直線──不像人類,倒像是某種生物的眼睛,這也是黑巫師很好辨認的其中一點,長期和惡魔的交易,使他們某部分已經不是人類了。等他和阿洛蘭斯再次分開各站一邊時,雖然還穿著大副的衣服,卻已經完全不是同一個人了。

        「您還是和從前一樣聰明,顧問先生──或者是說,阿洛蘭斯先生,家喻戶曉的屠龍騎士?」這個黑鴉歪了歪頭,露出意義不明的笑「不用叫了,姓優禮的被魔法給隔絕在不同空間裡,這時候估計也正忙著逃命吧?」

        「那就不叫了,改聊別的。」阿洛蘭斯道「居然能把龍給召喚出來,你們可真有本事,事已至此,告訴我到底是哪個大法師這麼厲害也無妨吧?」

      「當然!您對他很熟悉的。」黑鴉大笑出聲「畢竟您當年就是因為反對他的計畫,才會『犯罪』然後被流放的呀!」

      「……」那一瞬間,他心中忽然竄出的、被他深埋七年的怒火,阿洛蘭斯幾乎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壓制,才不至於在這黑鴉面前失態「是嗎?又是他……又是他……真沒想到他的黑魔法狂熱七年了都還沒痊癒,現在居然把龍都給召喚出來了……他是你的誰?」

      「是我的老師。」黑鴉用一種覺得他非常有趣的眼光盯著他「我叫卡爾加斯,不知道您還有沒有印象?」

        「是你啊,那傢伙就一個親傳弟子,我怎麼會沒印象?」

        當年阿洛蘭斯剛成為騎士團團長時,在宮中最要好的朋友便是薩洛梅,宮廷首席大法師,阿洛蘭斯還記得當時緊跟在薩洛梅身後那個叫卡爾加斯的拘謹年輕人,自己跟他說話時他連正眼看阿洛蘭斯都不敢。

        後來薩洛梅接觸了黑魔法,從此回不了岸,人也變得越來越陰陽怪氣,有天他跟阿洛蘭斯說他要另闢一個全是黑巫師的魔法局,還要開發活人獻祭、火燒處女的儀式,兩人大吵一架就鬧翻了,後來因為阿洛蘭斯擋了他的計劃,所以就被陷害流放了。

      「薩洛梅花了七年的時間,透過不斷獻祭以及組織黑鴉這種黑魔法組織來向魔王尋求更強大的力量,最後終於成功畫出了大陣,召喚出我當年滅掉的龍,現在你們雖然還不能很好的控制牠,但先將他囚禁在西北,假以時日等牠完全被馴服了,薩洛梅就要公開叛變了,對嗎?要不是瓦拉那個蠢貨忍耐不住,趁龍虛弱時偷偷去拔了牠一根鬍鬚泡藥酒,我還真不會發現呢。」

        「財富、權力、地位、名望,最重要的是古往今來無人能及的力量……有了龍,想要什麼得不到呢?」卡爾加斯輕聲說著,俊秀的臉上充滿著不尋常的狂熱,他朝阿洛蘭斯伸出左手,衣服下不斷竄出碗口大的黑蛇,昂首吐舌作攻擊狀,發出危險的嘶聲「您發不發現又有何差別呢?龍王出世已是無可否認的事實,我們不討論這個了好不好,來幹點別的更有趣的事吧────?」

        卡爾加斯話音剛落下,十數條毒蛇就朝阿洛蘭斯衝去,阿洛蘭斯不退反進,挽了一個劍花後迎面接戰,鋒利的劍氣所到之處黑蛇無一不被刺個對穿,然而卡爾加斯的蛇卻怎麼殺也殺不死,斷成兩截後頭和尾巴會各自長出新的身體,接著又再次襲了過來,一時之間阿洛蘭斯竟無法近卡爾加斯的身。

        阿洛蘭斯久未活動的身體在這麼險峻的狀況下反而找回了以前的戰鬥本能,血性大發,一劍掃掉糾纏不休的蛇,也不管牠們從後面撲上來,阿洛蘭斯拔腿衝向卡爾加斯,進到攻擊範圍後直接提劍就朝他的腦袋削下去,速度之快,快到卡爾加斯只看到一瞬的殘影,靠著本能地往右一躲,劍尖擦著他的臉頰而過,在他臉上劃出一道傷口,劍氣還將他的髮尾削掉好幾根。

      「──不愧是阿洛蘭斯先生,差點就要被您殺掉了──能親自跟您對戰實在是三生有幸!」卡爾加斯眼裡閃爍著亢奮的光芒,嗜血的舔了一下唇,躲開了阿洛蘭斯幾乎沒有停頓就刺出的第二劍,脖子上又添了一道血痕,他興奮到忍不住笑了出來「怎麼辦…….怎麼辦啊……我怕我一不小心就把您給玩死了,老師會罵我的……」

        阿洛蘭斯左腳當胸一踹,將他狠狠踹倒在地,舉起劍來對準他的胸膛,銀色的劍身在燈光照射下折射出十字型的光芒,卡爾加斯瞇著眼睛,喃喃自語:「好吧,罵就罵,我實在受不了了──都給我回來!」

        他這麼一喊,地上的蛇像是身上有條隱形的線一樣,牽線木偶似的全從空中一股腦兒飛回來,阿洛蘭斯一腳踩在他胸口,被逼的不得不回身防禦,然而當他的劍尖碰到第一條蛇時,他就知道這是陷阱了。

        這些蛇是黑魔法的產物,透過自殺式的攻擊,在碰觸的剎那將魔氣慣入劍內,阿洛蘭斯馬上就看出來卡爾加斯和瓦拉、凡斯之流是不一樣的,這是真正跟惡魔交易而來的黑魔法,雖然立刻將劍丟下,但魔氣傳輸是一瞬間的事,魔氣一下子就被灌入他的身體裡,就在阿洛蘭斯僵住的那一秒,無數黑蛇乘隙一湧而上,宛如一道道黑色鐐銬一樣死死的鎖住了他的四肢和身體,把他鎖在牆上。

        卡爾加斯這傢伙,不過短短七年,就從一個魔法師學徒上升到大法師等級了……

        要說魔法師都是聰明人,實則還是有分三六九等,從大法師以後實力直接晉升到另一個境界,再也不是一般魔法師能比肩的,難纏指數也以倍數暴增。

      「啊啊……真棒啊,阿洛蘭斯先生……好玩嗎?」

        卡爾加斯隨手抹掉了唇邊被踹出來的鮮血,笑容滿面地從地上爬起來「姓優禮的恐怕沒機會脫身了吧,畢竟對手也很難纏啊,真是可憐。」

        「難纏……你…是說…那個叫…梅林的…傢伙嗎?」其中一條蛇緊緊鎖在阿洛蘭斯的喉嚨上,他覺得自己就快窒息了。

        希希奈不是正盯著梅林嗎?

        「嗯?您說梅林嗎?」卡爾加斯笑盈盈地盯著阿洛蘭斯,語氣溫和的說道「沒有呀,雖然有合作關係,但他不是我們黑鴉的魔法師喔。」

        「沒…有…不然…他是…誰…啊…」阿洛蘭斯喉頭咯咯作響,他強烈懷疑卡爾加斯其實是想用蛇勒死他,要不然就是卡在他喉嚨的這隻蛇是被他砍斷最多次的那隻。

        就在此時,船身忽然發出轟然巨響,像是撞到了什麼東西,居然前後傾斜了一下,接著就是一陣劇烈搖晃。他們此時已從本來的住宿區打到兩邊都是落地窗的走廊區了,從窗戶往外看,暴風雨不知何時變的這麼劇烈,洶湧的巨浪捲起非常可怕的高度,像瀑布一樣不停灌在脆弱的船身上,他們這艘船就在風浪中載浮載沉,撞上海中高低不一的大塊礁石。

        更糟糕的是,阿洛蘭斯聽到外面傳來了此起彼落的尖叫聲、大吼聲、奔跑聲,雖然很困難,他仍掙扎著做出扭頭往旁邊窗戶看的動作────

        一個男人從樓上直直墜落,掉入海中。

      緊接著另一個人也跟著掉了下來,然後又掉下來了一個人,接著又掉下來一個……

        乘客接二連三的在跳海────!

      「啊……梅林和他的族人現在應該高興死了吧?」卡爾加斯看著窗外,看起來非常愉悅。

        死了。聽懂他在講什麼的阿洛蘭斯更努力想逃出來了,可是魔氣被源源不絕的灌入體內,他現在是一點力氣也沒有。

        換做以前不會這樣的。他不禁絕望地想著。這種情況放在以前對他來說就是順手可以解決的事,但是現在沒辦法了。

        現在的他已經不年輕、虛弱、生病且傷痕累累。

        可是他忽然好希望自己能夠做點什麼,不要這麼沒用──這是他被流放之後始終抱持著負面想法的七年來,第一次產生這種念頭。

        就在這個時候,卡爾加斯背後的一片空氣突然扭曲了一瞬,察覺到了的卡爾加斯疑惑的轉過頭,然後猛地被強烈的空氣波動給撞飛出去。

        只見空氣中居然出現了一道裂縫,接著裂縫就被人從裡面一點一點地用力撕開,夏爾非常有衝擊力的怒吼聲自裡頭響起────

      「好你個混帳,敢把老子丟進魔宮裡給那些怪物追著跑──不知道我最討厭那些髒兮兮黑不溜丟的鬼東西了嗎?老子絕對饒不了你!」

        夏爾冒出頭以後,氣都還沒喘順就開始破口大罵「是你吧!就是你對吧!──阿洛蘭斯你在牆上幹什麼呢?」

        「我才想問你是怎麼回來的……」

        「怎麼回來,就一路砍砍砍砍砍砍──殺殺殺殺殺回來的啊!」

        年輕的皇家騎士團團長單手扶著裂縫邊緣,還穿著大紅女裝,裙子破破爛爛的,長髮凌亂,一身狼狽,臉上沾滿了汗水與灰塵,手裡提著的劍還在滴著血,一看就知道經歷了多激烈的殊死戰,連卡爾加斯都一臉凝重,看樣子是真的把他丟包到一個很危險的地方,打算讓他死在那裡的。

        可是他回來了,雖然很艱難,還是一路想辦法殺回來了。

        阿洛蘭斯彷彿可以從他身上看到一些自己早已失去的東西。

        怎麼可能,到底是什麼?這麼土的小白眼狼……我知道了,肯定是生命力啦,畢竟他就像蟑螂一樣殺都殺不死的……

        「白眼狼……那個梅林是……」

        「我知道──」

        『喀』的一聲,兩人齊齊中斷話頭看過去,那是卡爾加斯把摔脫臼的手臂接回去的聲音。

        他站了起來,臉上不再掛著那種神經質的笑了,冷漠的瞇起眼睛盯著夏爾。

        「好啊,沒死。」船身再度撞上礁石,整個船劇烈搖晃,他冷冰冰的吐出富含殺意的話語「無妨,我親手了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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