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2024大賞決選入圍名單,正式公布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0.祕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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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面環繞米黃壁紙。

      原木色廊柱上擺滿似乎是新生的藤蔓嫩芽,一朵朵粉色花朵繽紛如畫,空間中還聞得到淡雅且揉合書香的芬芳。劉念琪剛轉上二樓,瞬間沉浸溫馨,就看見懸掛泰迪熊列隊玩鬧的色鉛筆橫幅下,坐著一位陌生男人。

      那男人抬臉看到她。

      他投過來的目光不含惶然及陌生,更像是等到要等的人。

      劉念琪有些迷惑,罩在迷你庭院造景的涓涓細流裡,時光有如暫時停止,所有生命中應該跳動的感官只能緩緩流動。

      這一刻的莫名存在,令她回憶起昨夜因升學模擬考慘敗,對手寫筆記和眾多參考書痛哭的自己。

      那時候,房門毫無預警被人打開。有道纖影進入她迷濛的視線。

      穿著長裙,不只是裙襬,走路姿態,直順長髮,臉上隨時隨地掛有的輕笑,全身氣質都相當飄逸的女人,正是她的親姊姊劉念珍。除了心地善良的人能夠擁有這樣一片雲彩外,還有誰能?

      劉念琪頓時被一股溫柔力道拉入懷抱。

      鼻端有淡淡清香,髮心一直有姊姊溫柔的撫觸,不須一言一語,心中所有哀傷一點一滴被包容,難過也漸漸止息。

      「考試沒有考好沒關係,下次一定可以更好。」姊姊總是這麼安慰,帶滿輕柔卻十足信心。

      「如果又考得不好?」

      「那再下次一定能夠更好。」

      姊姊的積極篤定,使擔憂成績的劉念琪漸漸收拾低迷。她抬起臉,眼鼻哭得泛紅,用手背扺掉眼淚,淚中帶笑,點了點頭允諾。

      「嗯,我下次一定會拿到更好的成績。」

      姊姊揚了揚唇角,溫柔拍撫她背部,輕淺說:「明天的太陽照樣會升起。明天,升起的大太陽底下,一定會有妳最值得珍藏的神祕禮物。」

      夜的最後,姊姊語帶保留說了這句話。

      但究竟是什麼意思?

      涓涓水流聲仍舊清晰環繞。劉念琪回過神,家庭式餐廳的裝潢布置重新躍進眼底,溫馨氛圍令迷惑的她感到格格不入。

      午後正好。陽光從窗外灑落進來,形成一片耀眼光暈,在那片光暈下,她朦朧看向那名陌生男子,然後聽見身後有喊她的溫柔嗓音。

      「念琪,來了?」

      劉念琪循聲,望見姊姊念珍手裡揣包袖珍面紙,顯然剛從盥洗室出來。

      她簡單答道:「嗯,來了。」

      姊姊念珍迎向她的同時朝她輕笑,走到那陌生男人對面,拉開椅子,耐心般等待她過去。儘管劉念琪還是有些疑問,但她邁開腳步,終於脫離幾秒鐘前厚重過的格格不入。

      劉念珍坐到男人身邊,揚起一抹從沒有過的成熟笑意。而平時的輕穩,在這刻隱隱有絲無法測知的重量──劉念珍分別注視,向兩人鄭重介紹。

      「劉念琪,我最愛的妹妹。」

      「游律行,我最愛的男人。」

      鼻端的芬芳不斷縈繞,那層閃著澄黃色的光暈始終沒有離去。

      劉念琪遮掩不住地打量面前男人,是迷惘和好奇。

      男人同樣不閃不躲,雖看她但似乎只是基於禮貌,其餘則是劉念琪也無法理解的刻意疏離。

      為什麼初見的人會用這種近於敬謝不敏的排斥感來看待她?她很難不在意。

      劉念琪對於游律行和姊姊念珍的關係很懵懂,卻有些驚異。

      所謂「最愛」的定義,劉念琪沒有懷疑姊姊指稱的是「男朋友」,可是她並不知情會忽然跟姊姊的男朋友見面,加上或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時時躲進溫暖懷抱哭訴尋求安慰,這種現實,令她沒來由迷茫。

      劉念珍看向她,一臉關切:「餐廳的位置好找嗎?」

      「嗯……有一點迷路。」劉念琪無法不招認,但在陌生男人面前坦承,也有點不自在。

      「是律行選的餐廳。位置偏僻,我發現太晚,來不及找另一間。」

      「考驗一場,沒什麼不可以。」沉默已久的游律行,態度看似不偏不倚,一開口卻像是場無窮無盡的浩劫。

      劉念琪的端正坐姿有一瞬間歪斜,她分辨不清那句話是出於針鋒相對,或者只是另一種形式的鼓勵。可是為什麼?

      「沒關係,我知道的,妳一定找得到。」劉念珍十分有信心。

      劉念琪心中盪開溫柔的篤定。

      對游律行的話還茫然無所知時,餐點上桌了。

      服務生複述餐點名稱,速度靈快放到他們面前。當餐盤與桌面碰觸發出細微鏗響,才劃開這股沉寂。然後在平靜且算得上順遂的用餐過程中,劉念琪的目光始終離不開對座兩個人。

      她聽到姊姊輕喊:「律行。」

      儘管什麼都還沒說,游律行已心靈相通般,一手抽了兩張面紙遞去,同時接收到劉念珍接過面紙後臉上露出的相知笑意。

      宛若兩人世界。

      劉念琪能夠十分誠懇地得出一個結論:他們很相愛。

      「慶祝念琪高中畢業。滿十八歲,是個即將長大的小女人了。」劉念珍輕笑,握住黃澄澄的杯子,示意其他人舉杯。

      劉念琪望住姊姊,情緒上有些意在言外。

      縱使脫離高中生身分,但接下來的大學考試更讓她緊張。

      她握住杯緣的手有些勉強,卻也真誠舉杯了:「慶祝妳拿到碩士學位,順利畢業。」

      兩杯柳澄汁靠得很近,等待。但剩下的那一位,似乎不願意妥協。

      游律行拿起杯子,緩緩往自己唇上放,慢自啜飲後,不疾不徐說:「滿十八歲,還只是拿不到公民投票權的小孩。」

      「小孩也能是未經琢磨的寶玉。」劉念珍悄然更正。

      「小孩應該做的,是那些不危險,而且安全,不讓別人操心的事情,有時候,急著想當大人不一定是好事。」

      這是否定?

      那些好心勸誡聽起來像引導劉念琪由惡向善,語調既不嘲諷,也沒有特別責備,可是就像是被人用未修剪的手指甲輕輕戳了下。

      不痛,但指甲印痕卻短暫藏於皮膚表面。

      劉念琪定定望住游律行,不夠明白他否定的到底是什麼。

      「念琪很乖的。」

      「沒有人說不乖。」

      「不要欺負我疼愛的妹妹。」劉念珍溫柔輕斥,立刻護衛。

      「沒有欺負的意思,純粹講一些我對現在小孩子不顧後果做事的觀點。」游律行平淡說完,將杯子放下,仍舊處於中立態度,沒有教訓的意含存在。

      他好像知道點什麼,關於劉念琪,卻又不是關於她。

      劉念琪手上一陣顫動。是劉念珍不等游律行,直接用乾杯的力道敲過她手中杯子。只是那股驚覺,彷彿透過手臂,傳達到她處於迷惑的內心。她幾乎聽不懂。

      也許過於介意,用餐完畢,將刀叉置於餐盤兩側,劉念琪還是無法解開這個像謎團一樣的祕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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