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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冰棍

      有時候我總覺得一個人的名字和他的命運有著必然的聯系,比如獲得諾貝爾獎為國爭光的屠呦呦教授,我想她老人家的名字“呦呦”就應該取自《詩經》《小雅》里的第一篇,“呦呦鹿鳴食野之蒿”。屠教授獲獎就是因為她提取了青蒿素。再比如,我家小區門口電力服務的牌子上赫然刻著一個名字――宋光明。當時我們班里還有一個同學叫張東奇,這是真人真名,他是個讓我記憶猶新的人,長得和他的名字如出一轍,真的很奇怪。如果哪位導演再拍《白眉大俠》,如果能找到我這位同學,就不必再為“房書安”這個角色發愁了,因為張東奇同學天生沒鼻梁,除了有兩個“洞”之外,眼睛和嘴巴之間一路平坦。我不知道是因為他的臉沒有任何“高度”,平板一樣的腦袋長得像冬瓜,還是因為他腦袋本來就像冬瓜,總之他是個打著探照燈都找不到的“房書安”。三年級時候他轉學了,從此再也沒有他的消息。

      當然,一個人的名字與宿命產生關聯是有概率的,13億中國人,哪怕百分之一的概率就有上千萬人的名字和他的事業或者命運有著或多或少的聯系,所以在這兒我不想牽強地去說名字和宿命真有關系。

      一個人的名字無非是父母、親戚或者熟人取的,水平或高或低,無所謂。比如我的名字,雖然不是“狗剩”之流,那也爛了大街,那名字的含意對我也沒有多少影響和關系,倒是有幾個抗洪救災的烈士,跟我同名。啰嗦了半天我只是想說,只有人民群眾給你取的名字,那一定是人如其名……

      每到周一,單位企業學校都要開個例會,我們小學也要先來個升旗儀式,再開會。開會的內容無非表揚表揚這個,批評批評那個,然后總結上一周,展望下一周,再說一下學生的學習任務和老師的工作形勢。所以開學的第一天,我第一次經歷了升旗儀式,全校所有學生都站在校園的空地上,聽著臺上校領導訓話。首先是歡迎一級年的新生,半個字都沒有提我們學前班的孩子,讓我們心里很不平衡。等口齒伶俐的馮主任終于說完之后,雖然沒有別的領導老師像姜昆老師相聲里說的“同志們,我再補充兩句”,但馮主任還是說了句:“最后,請馬校長來為新生講話……”

      當比別人慢三拍的馬校長終于上臺之后,不耐煩地高年級的學生隊伍里便開始亂哄哄地嘰嘰喳喳。留著爆炸頭八字胡還有一雙大長腿的男體育老師立刻沖到臺上,指著三四年級隊伍大聲喝斥:“誰在哪兒說話呢!你?!狗B……?!”

      當響亮的“狗B”兩個字從體育老師嘴里脫口而出時,全校的孩子都哈哈大笑了起來,連個別女老師也捂著嘴偷偷在笑。我當時就吃驚地在想,一個人的名字怎么能叫“狗B”?!并且人盡皆知?!于是我的大腦馬上開始高速運轉,去搜索所有關于狗和B的種種畫面,片刻之后從我的搜索結果說明,已經七歲的我平時極度缺少對狗,尤其是對母狗的關懷、關注和觀察,并且缺少把狗和B聯系在一起的想象力,我人生的第一個七年,算是白混了……

      從農村同學的談論中,我才知道狗B是三年級的農村學生,出于好奇心的驅駛,我后來跑到他身邊一直看了他很久很久,他也見怪不怪,因為不止我一個人民群眾在圍觀。原來他瘦高個水蛇腰,穿著一身肥肥大大的綠軍衣綠軍褲,臉很瘦下巴很長,十足一副“蛇精臉”,他留著平頭平頭,頭發略微發黃,不過膚色很白,滿臉都是星星點點的黃色雀斑,眉毛也是又黃又稀,那雙又黃又小的眼睛在臉上也不明顯,倒是那個不高不低,不長不短,不上不下而且特別筆直細長的鼻子,在臉中間明顯得成了一條豎線,現在回想起來,這些部件組合在一起真的很象那個……

      狗B有個特點,那就是知名度相當的高,無論是城里的人民群眾,還是十里八村的父老鄉親,那是遠近聞名人盡皆知,并且無論大人小孩甭管誰見到他,都親切地叫他――狗B。他聽到馬上就點頭答應,從來都不在乎,也從來都不生氣,正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以至于后來狗B二十七八歲就能在都市村莊里當上一個小小的村干部,完全得益于他從小打下的群眾基礎。

      我相信人民群眾是有智慧的,“狗B”這個名字不僅代表他的長相,還說明他有一張喋喋不休叨B叨的嘴,要不然體育老師不會上來只警告他一個人的名字。而且從以后的事實證明,這貨的B事兒,真多!我開始總是膚淺地認為他只是長得象,性格象,可當天下午他就讓我徹底明白了,他為什么叫……狗B!

      我們那時候社會很單純,學校都離家不遠,左鄰右舍的孩子通常結伴上學放學,除非家離學校特別遠,家長一般都不接送。下午,冬冬在上學的路上對我們吹了一路牛B,為了吸引聽眾,冬冬偷偷承諾到了學校門口買根冰棍,并強烈要求給我留一半,抱著“吹你的牛B吃我的冰棍”的理念我還是很期待的。到了學校門口,我用羨慕的眼神看著冬冬掏了二分錢向賣冰棍的大媽買了根冰棍,又用渴望的眼神看著冬冬撕掉那冒著寒氣的包裝紙,可就在這時,狗B和幾個高年級的孩子突然出現在我和冬冬面前……

      狗B攔住冬冬說:“蛋子兒!冰棍讓我吃一口!”冬冬一聽當時就懵了。作為一個第一天上學的孩子,一個學班前的孩子,面對一個三年級的孩子,是沒有任何抵抗決心的。冬冬用迷茫無奈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便乖乖的把冰棍遞給了狗B。而狗B接過冰棍卻裝得很仗義地說:“沒事,我吃一口就給你了!”說完便把冰棍惡狠狠地放到嘴里。令我大惑不解的是,狗B把冰棍含在嘴里,卻拿著冰棍的木把在嘴里左轉轉右轉轉,他身邊那幾個高年級孩子站在一旁一直不懷好意地笑,讓我總感覺有什么陰謀。同時狗B嘴里發出那惡心的吮吸聲,那混合著冰棍汁和口水的乳白色液體順著狗B的嘴邊直流,看到此時我再也不想吃冰棍了,而冬冬還抱著狗B吃一口就還給他的幻想。當狗B從嘴里掏出冰棍時,我和冬冬都當場驚呆了,那冰棍的頭部神奇的變成了……龜頭狀。

      狗B帶著充滿成就感的笑容把手里的這根龜頭遞給冬冬地說:“給你……!”看到冰棍被蹂躪成這般模樣,冬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呆呆地看著這根龜頭不停地眨著眼睛,一臉的五味雜陳。我不知道當時冬冬在想什么,他的大腦是否也在高速運轉,去搜索所有外形和這根冰棍相似的東西,從而得出相應的結論和決定,到底是吃?還是不吃?片刻之后,冬冬酸酸地并且非常神奇地一點都不結巴地說了聲:“我不吃了……”

      “哈哈哈……”在狗B和身邊幾個高年級孩子的捧腹大笑中,狗B又把冰棍放到嘴里得意洋洋地走了。此刻,我終于知道他為什么叫“狗B”了,因為一張能把冰棍變成龜頭的嘴,只能被稱作……X!

      這就是我上小學的第一天便至今難忘的經歷……

      我覺得狗B是有工匠精神的,匠在于創新和創造,工在于細節和細致。他便是一位就地取材富于創新精神的工匠,并且利用最天然的工具,同時運用物理、化學、以及人體工程學的多種原理,將一根普普通通的冰棍精工細作成一個完全符合人體比例,并且惟妙惟肖的“人體藝術”。這是非常符合當今21世紀綠色、低碳、環保理念的,足以說明他的超前意識,同時也說明他在人體生理特征上,細致入微的科學觀察。狗B是個對我產生巨大影響的人,他讓我深深的明白了一個道理――人不可貌相。同時他還讓我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成年以后,很多人都說我說話有點“污”,后來我偶然看了一篇有關白羊座的星座文章,里面說白羊座是十二星座中的“污妖王”。說實話,我看完這篇文章我覺得有點冤,如果你從小天天遇見狗B這樣的人,你不“污”,才怪!

      記得馮鞏老師在春晚有個小品,“我上三年級的時候,你上六年級。等我上六年級的時候,我們就同班了……”雖然我上五年級的時候,沒有和“狗B”同班,但他就在我隔壁,同一個年級。這總能讓我想到大哥,我大哥當年把牢底坐穿也只坐了10年牢,據考證狗B小學就上了13年,雖然他只承認11年。作為超級留級生,“狗B”絕對是資深的。剛才我說了,狗B是個對我產生巨大影響的人,并且日后他影響了我們,一群人!

      雖然說了這么多和上學無關的事,但無論如何開學的第一天就這樣結束了。于是每當放學的時候,各個年級的學生都在排隊,一年級的孩子就會集體對我們學前班的孩子大聲喊口號:“育紅班的小嘎米豆,一蹦一豆高……!”當我看到鄭關鍵站在一年級的隊伍里沖著我和冬冬驕狂地喊口號的時候,我和冬冬既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緊接著,我們又聽到二年級的孩子對一年級的孩子喊同樣的口號:“一年級的小嘎米豆,一蹦一豆高……!”聽完,我和冬冬心里才有了些許安慰。此刻,那一陣陣的口號,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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