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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奇蹟‧救贖〈上〉

時間之流裡不應該有訪客。

「一個半精靈、一個人類,你們有什麼資格要見……啊啊啊啊──」

「學、學長,你好像把門踢成兩半了……」

「哼,擋路。」

總是平靜而近乎死寂的時間之流裡,今日意外傳出些微的騷動,飄浮於四周的記憶在竄動著,被來者的氣息所吸引。

活著的……生命嗎?

他緩緩睜開雙眼,隱約間看見熟悉的銀色髮絲消失於門後,在一聲巨大的關門聲響後,一切又歸於黑暗、寂靜。

銀色……那個人的髮色也是如此啊……

可又如何呢?

所有的……他們……都不存在了……

再次闔上眼,他陷入沉睡,夢著曾經的美好。

「凡斯,上面的風景也是很漂亮的,正看的時候固然很美麗,但是當倒過來的時候,你會看見有如鏡子般的倒影在穿梭的風之精靈當中……」

凡斯?是啊,這是他曾經的名,只存在於過去的名。

「凡斯,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一直閉著眼?不來聆聽大氣精靈的歌聲嗎?」

感覺到額上一陣冰涼,過於真實的觸覺讓他猛然睜眼,瞪著蹲在自己身旁散著淡淡光芒的精靈,一向清明的思緒難得閃過空白。

「亞那瑟恩.伊沐洛!你在這裡幹什麼!」大吼聲驚動了停在樹梢的鳥兒,一陣吱喳後紛紛飛離原本停歇的大樹,展翅飛往蔚藍的天空。

天空?

「我聽見風之精靈的低語,一睜眼就發現你在這裡。」亞那眨了眨銀色的目光,微涼的指尖輕碰著凡斯的臉頰,「我見到你了,是吧?」不甚肯定的語氣似乎在確認些什麼。

凡斯看著他,不語,腦中快速閃過一個記憶片段。

「征討鬼族當中,精靈們受到黑暗之氣的影響,為了不讓士氣受損,他們並未告知底下的人甚至是紀錄者──王子已經逐漸消失能夠觀看現世之事的視力這件事情。」

過往的記憶依舊存在,歷史不會改變,那麼為何他們會再次相遇,在這似曾相識的天空下?

過多的疑問湧上心頭,爭論著現在的可能性,只是……

看著亞那藏著激動、喜悅的清澈雙眸,真實與虛假,已經不再重要。

舉起垂放於身側的手,他堅定的握上眼前精靈向他伸來的掌心,嘴角勾起許久不見的笑容,「你認為呢?」

失敗的過去讓他失去太多,無論是真是假,他只相信當下的現在,跟隨內心深處的聲音,不願再後悔。

「亞那,我永遠的好朋友。」

「凡斯,大氣精靈帶來歡樂的歌聲,遠處似乎有著什麼,我們一起去吧。」

因為亞那臨時興起的一句話,在被永遠不好好聽人說話的精靈拉著快速奔跑一段路後,他們兩人現在正站在一群人堆中間,隨著人潮的向前推擠,被動的往前走著,耳邊不時傳來叫喊聲。

「來喔!為了慶祝今天是白色情人節,只要情侶成功接吻超過十分鐘,就送『愛你一生一世巧克力』,加入醫療班特別秘方,永保愛情不變質喔!」

「還不會做巧克力嗎?擔心做不出好吃巧克力當回禮嗎?現在參加烘培社活動,立刻讓你從烘焙白痴變大師,順利博得女孩子芳心喔!」

「需要送花小弟嗎?專程為你獻上濃濃愛意給心愛女朋友喔!有意願的請向左手邊的紫袍同學登記喔!」

「玫瑰花!玫瑰花!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買一束表達心意吧,同學們!」

「巧克力免費試吃,買了不好吃不用錢!」

「快來搶購……」

凡斯無奈的瞪著巴著自己右手臂不放的亞那,眼底寫著百分之兩百的不耐煩,每每想轉身走人的話一到嘴邊,在見到他那雙銀色帶著懇求的雙眼後,便又很不爭氣的全吞了回去,只能任由他拉著自己毫無目地的四處逛著。

不過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經過身旁的人們有著各自的種族,卻和平的在同一個地方相處著,不帶有任何敵意,只有滿滿的喜悅氣氛,似乎在為某種共同節慶慶祝著。

凡斯看了眼與自己擦身而過的人,身著白色帶藍邊的制服,上面繡著一枚醒目的紋章,旁邊清楚寫著幾個字。

Atlantis

什麼東西?

本想靜心探究,但他的思考很快就被身旁的人給不客氣的打斷。

「你聞到了嗎?風之精靈帶來微甜的香氣。」亞那閉上眼,絲毫不在意周圍人們好奇的目光,享受著空氣中飄散著的淡淡甜味。

「好像是手工甜品的味道。」凡斯偏過頭去看著正在將巧克力到進容器的幾個學生,沾了滿臉滿手的黑褐色半液狀物,卻依然帶著滿臉笑意。

「甜品?聽起來似乎很有趣,賽塔以前也常做甜品點心呢!」亞那的臉上興起濃濃的興趣,讓凡斯的心裡突然湧起一陣不祥的預感,「我想過去看看,許久沒有動手做些什麼了。」

「等等……」不要去炸了別人的鍋子!

看著愉快消失在人群裡的精靈,凡斯忍不住嘆氣,從以前他就很不明白,明明對廚藝一竅不通的人,為什麼要一直執著在不擅長的事物上?

每次都說要給自己一個「驚喜」,結果都是一個大大的「驚嚇」,也算不清到底為他清幾次炸掉的失敗品,他卻好像越挫越勇,致力於鑽研這方面的技術,真是不知道他哪裡來這麼多的自信。

基本上亞那煮的東西,吃了大概就直接進入安息之地了吧。

這是凡斯在第一百五十三次看到亞那煮了一鍋黑呼呼、冒著可疑蒸氣與泡泡的「精靈族甜湯」之後,所下的結論。

當然最後那鍋湯被凡斯放把火直接燒了,根本沒有去評斷它好不好吃的必要。

想了又想,凡斯最後還是決定去尋找那個顯然歡樂過頭、忘了自己幾兩重的精靈,畢竟他實在不想聽到哪裡傳出爆炸聲與尖叫聲。

為什麼這麼多年了,他依舊要幫亞那收拾善後?

「到底跑哪去了……」凡斯有些煩躁的抓著黑髮,看著眼前滿坑滿谷在移動中的人們,竟有些束手無策。

在這個地方,精靈似乎不是稀有種族,許多散著微微光芒的精靈們正穿梭在人群之中嬉鬧著,有年輕的氣息,也有古老的氣息,只是都帶著善意。

「在找什麼嗎?」一個年輕的嗓音有禮的傳來,凡斯愣了幾秒後才發現那是在對自己說話。

「一個朋友……」他轉過身打量著來者,那人身上穿著明顯異於其他人的衣袍,褐色長髮簡單的編了幾個結垂於肩後,此刻正以溫和的褐色眼眸望著自己。

有些意外的,他似乎感覺到熟悉的氣息。

「您的友人在後方庭園裡,搭著黃色帳篷的地方。」那人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後方,另一手握向不知何時來到兩人身旁的女性精靈。

微點了頭,凡斯沒有多說些什麼便轉身離去,下意識的不想與其他人有所交集,如同過去那般。

妖師一族不與任何種族相交,或許更正確的說法是,妖師一族不被任何種族接受。

然而最可笑的竟是,妖師親手毀了自己唯一的精靈朋友,只因為誤會。

想起過往的凡斯,腳步突地一陣踉蹌,險些跌倒在地,卻沒被身旁任何人發現,但這並不包含自始至終站在後方看著一切的兩個人。

「然,不過去幫忙嗎?」

「不了,他必須自己去明白,屬於自己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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