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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預言的開始

芊兒坐在計程車上,從計程車後座車門的玻璃窗望出去,四處張望。

「小姐,你給我的地址就是這裡附近了,可是我們都已經兜了好幾個圈,附近都只有草地沒有建築物,你的地址會不會是錯的啊?」的士司機終於忍不住把車子停在路旁,轉過頭不耐煩地望著她說。

芊兒為難地望著信紙上的地址,再望望附近,她心裡想:「地址是沒有錯啊,不過過了那麼多年,會不會是那棟建築物已經拆掉了啊?」

「小姐,我不是不想幫你,可是我要下班了,你要不要自己下車找找啊?」芊兒無奈地把車費交給計程車司機後,只好走下車。

天色開始昏暗,整條街道上也沒有街燈,她望著附近空無一人的草地,一陣寒風吹過,她膽怯地拉緊自己的外套。她有點想放棄,卻又不想認輸。她走到一個殘舊的路牌前,路牌已經被沙塵和青苔掩蓋著,她伸手把路牌上的沙塵撥開,看著路牌上的字跟媽媽留給她的地址是一樣的。

「十八號?不就是這裡嗎?那座建築物到底在那裡啊?」她苦惱地望著四周,這裡真的什麼也沒有啊。

突然腳邊一陣溫暖,她低下頭,發現一隻黑貓走到她的身邊。她蹲下來,摸摸黑貓的身體,黑貓友善地「喵喵」叫,又用頭磨蹭著她的手,黑貓的出現讓芊兒的心情總算放鬆下來。

黑貓帶著一個黃色的頸圈,頸圈上吊著一個小正方形的白色盒子。芊兒正想仔細觀看時,突然有一道光照在黑貓的身上,她循著光線望過去,看見路牌後面本來什麼都沒有的草地出現了一座黑色的建築物。她震驚地站起來,不可置信地望著那座建築物在昏暗的天空下閃閃發光。「我剛才為什麼看不見啊?」

黑貓在她的腳邊跑向了建築物,她也像被牠帶領著一樣,慢慢步向建築物的前面。

她一步一步的,走進將要改寫她一生的風暴當中。

這座黑色的建築物由黑岩磚造成,牆壁上滿佈一塊塊凹凸不平的石塊,看起來殘舊卻又帶著一份古老的氣息。黑岩磚中亦夾雜了一些白色的小磚頭,灰灰暗暗的牆身讓整棟建築物增添了神秘感。建築物共有兩層,望上去明明看見樓上的那一層佈滿落地玻璃,從外面望進去卻什麼也看不見。建築物上方還有一個長方型的黑色煙囪,襯托著建築物後方的山丘,看起來像童話故事中會出現的場景。

芊兒站在建築物的面前,抬起頭看見建築物的黑色門口上有一個招牌,招牌上寫著「Forgettable」。

芊兒默默地唸了一次,伸出手推開了門。她走進去,看見凌亂的客廳,客廳中有一張長型的黑色沙發,一張小茶几,旁邊有幾個書櫃,無論地上還是櫃裡都放滿了不同語言的書籍。芊兒走到沙發旁,看見沙發後面有一條樓梯,彷彿是通往二樓的通道。樓梯的旁邊有五道黑色的門,全部門都緊閉著,看起來都一模一樣。芊兒緊張地把頭髮繞到耳後,心裡面在盤算著應該離開還是走到樓上看看。

這時候,有人打開了樓梯旁邊的門,芊兒握著拳頭,害怕地退後了一步。一個男生從門後走出來,望著她。芊兒看見走出來的不是怪物不是野獸而是一個正常人,放下心頭大石地鬆了一口氣。她打量著走出來的男生,男生有著一頭啡色的頭髮,前額的頭髮長長的,差一點就遮住了眼睛,看起來很久沒睡好的紅紅眼睛望著她,高高的鼻子,還有咀唇上彷彿很久沒有清理的鬚根,讓他整個人都很憔悴。他們兩個對望著,她從他深邃的眼神中望到,他的眼中好像有無盡的秘密和憂鬱。

芊兒驚覺自己的無禮,尷尬地向他微笑點點頭,說:「你好。」

她開口後又不知怎向這個男生交代自己到來的原因,但男生似乎對她的出現十分冷靜,他冷淡地關上了門,沒有理會她,走到沙發上,隨手翻開了茶几上的書本。

芊兒心裡面想,這個男生也太沒禮貌了吧,可是自己又不能就這樣離去,所以她唯有硬著頭皮地說:「那個,我朋友說這裡可以找到工作的,所以我就來了,想問一下…」還未等她說下去,男生沒有抬起頭望她,只望著書的內頁就說:「這裡沒有請人。」

芊兒給他頂撞之後,惱羞成怒的說:「那你這裡是做什麼的?開店開到這裡,怎麼會有客人啊?」

「你不是就來了嗎?」男生依舊沒有抬起頭。

「我又不是客人,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來找工作的。」

「這裡沒有工作。」男生終於站起來,抱住雙臂望著她。

芊兒想回嘴之際,卻看見包圍著那男生身上的顏色。

是完完全全的黑色。

沒有一絲光線,沒有一絲希望,是屬於極端絕望,無窮無盡的黑色。

芊兒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心裡面想,這是她第一次從別人的身上,看見黑色。

那男生不耐煩的望著她:「你在看什麼?」

芊兒好像做錯事的小孩一樣望著他:「沒有。」

「那你到底來做什麼?」男生仍然盯著她看。

「其實是我媽媽叫我來的,她說我在這裡可以找到她留給我的工作。」芊兒知道如果她再不說出來,面前這個男生就要趕自己走了。

「那你回去跟你媽媽說,這裡沒有人想聘請你不就行了嗎?」男生雖然口裡這麼說,眼睛卻很認真的望著她。

「我媽媽已經死了。」芊兒難過的說。「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是從她留給我的信件裡面找到這個地址我才來的。」

「好,我就給你一個面試的機會。」那男生聽到她這樣說以後,毫無反應的再次坐下來。「你懂煮飯嗎?」

芊兒沒想過他會提出這個問題,只是呆了一下後點點頭。

「那你隨便煮點東西給我吃吧,廚房在樓梯的左邊。」那男生指指樓梯的方向,又繼續埋頭看書。

芊兒感到很奇怪,卻不知道為什麼又乖乖的把袋子放下,走到廚房去。

她走到廚房裡面,看見廚房裡都黑漆漆的,於是她在牆壁上找到了燈掣,打開了燈,燈泡卻只發出輕微的暗光。她從廚房的窗望出去,外面的天空都已經黑了,廚房的黑磚牆把整個地方看起來更暗。她打開了在門旁邊的雪櫃,看見裡面只有幾隻雞蛋,還有一袋米,她只好拿起了掛在牆壁上的廚具,用著放在火爐附近的調味料,弄了一個簡單的蛋包飯。廚房裡的東西,全部東西都好像沒有用過一樣,她把蛋包飯端上了碟子,從廚房拿出客廳。

她走出去後,看見那個男生直躺在沙發上,好像已經睡著了。她把蛋包飯放在茶几上,走到沙發旁邊蹲下來。她定睛地望著他,發現其實他的五官也不錯,笑起來應該會蠻帥的吧,她看見男生的眼皮一直在跳,芊兒心裡面想他應該睡得不太好。就在這個時候,男生睜開了眼望著她,嚇得她跌在地上。

那男生坐直了身子,她索性裝作剛好坐在地上,把蛋包飯的碟子推到他面前:「你的雪櫃裡只有這些東西,我也只能煮這個了。」那男生好像沒什麼所謂的拿起了叉子,吃得津津有味的,芊兒看到心裡面也蠻開心的。

芊兒望一下他的店,問:「你的店是做什麼的?」

「買賣。」

芊兒只看見滿地的書籍,卻看不見有什麼貨品:「買什麼賣什麼啊?」

「買一些人們想要的東西,賣一些他們不再想要的東西。」

芊兒皺著眉問:「這麼深奧,那到底是什麼?」

那男生放下叉子,用衣袖抹抹嘴:「回憶。」

芊兒被他的這個答案嚇了一跳,問:「回憶?你是說你是買賣回憶的人?」男生點點頭。

「你在開玩笑吧?回憶怎樣買和怎樣賣啊?」芊兒覺得這一切都好像在夢中的不切實際,面前的這個男生會不會精神有點問題啊。

「我只是負責看管這間店,無論是買還是賣,他們都會帶需要的東西前來找我。」男生似乎已經猜到她會問這個問題。

「那,我也可以買回憶嗎?」芊兒還是不太相信,猜疑地問。

「你可以,不過你買不起。」那男生繼續拿起叉子吃著蛋包飯。

「你是說真的嗎?真的有人會來買賣回憶嗎?為什麼?」芊兒滿腦子都是疑問,她在想她是不是遇到了神經病。

「正確來講他們是來買別人的回憶,和賣自己的回憶。」男生一邊咀嚼著口中的飯粒一邊說。「有想知道的事情,就買回憶;有想忘記的事情,就賣回憶,不就是這麼簡單嗎?」

「怎麼會簡單?回憶是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可以賣掉啊?」芊兒不明白的問。

「人生中不就是有很多比回憶還重要的事嗎?生存當然就要用一些比較重要的事來換一些沒有那麼重要的事啊。」男生冷靜的回答。「好像有些人會違背良心來得到利益,不就是因為利益比良心重要嗎?這是同一樣的道理啊。」

「你好像把一切都說得很簡單一樣啊。」芊兒還是不能明白他口中的事情,不過心裡面卻慢慢地相信就是這麼一回事。

「飯煮得不錯,謝謝你。」男生把東西都吃下後,放下叉子。「好吧,為了報答你這個蛋包飯,我可以給你一次經歷的機會。」

「經歷什麼?」

「給你買一個回憶。」

芊兒聽到後不自覺地向後縮了一步。

「你不用擔心,你要的回憶我們已經準備好了,過來吧。」那男生站起來,向著樓梯旁邊的其中一道門走去,芊兒只好乖乖的跟著他。

門後的地方比她想像中還要大,走進去好像普通的電影院一樣,一張張排好的椅子對著大螢幕。那男生走下樓梯,走到第一行的椅子前坐下,拍拍旁邊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芊兒坐在他的旁邊後,他調過頭對後面上方的位置做了個手勢,芊兒轉過頭看,看見後面上方的位置有一個小控制室,裡面坐著另一個男生,那男生跟她對到眼,禮貌的笑了一笑,芊兒也回他一個微笑。

之後,芊兒把目光重新放在螢幕上,螢幕發出了光芒,開始播放著影片。

「美如,你有看到那本書嗎?」一個女人從螢幕的左方走進來。

「沒有,做什麼?」鏡頭由低向高移動,望著叫她的人。芊兒望著螢幕上的場地,雖然裝飾擺設看起來不一樣,可是那幅特別的黑磚牆,讓她確定那就是這間店的外面客廳無誤。

「你先不要收拾東西了,聽我說。」那女人坐在沙發上,拍拍旁邊的位置,螢幕的角度似乎是跟隨著美如的動作,雖然看不見美如本人,可是可以感覺到,攝影機的方向就是美如本人。

「你為什麼這麼緊張啊德琛?發生什麼事了?」美如坐在她的旁邊問。「這本不就是上一手店家流傳下來的古老法術書嗎?我們不是已經看過了嗎?」

「可是美如,我們上次好像沒看到這裡。」被稱為德琛的微胖女人,頂著及肩的中分長髮,托一托面上的黑框眼鏡,揭開書中的其中一頁,遞過去給美如。「你看到嗎?上面那個預言?」

「哦,是我們下一手的店主嗎?原來會用這種方法告訴我們啊!」美如恍然大悟的說。

「你有看清楚店主的名字了嗎?」德琛動氣的指住文中的其中一行。

美如再次低下頭看,然後,她的眼神裡,閃過了一陣的震驚。

「你看到沒有?」美如跟德琛對望著,「你覺得這會是碰巧嗎?」

美如還是沒有作聲,德琛跟著說:「我想,應該不是吧。」

美如勉強的牽起笑容,「那也沒有什麼啊,繼承這間店也不錯啊!」

德琛苦惱的望著她:「你忘記了嗎?上一手店主傳給我們的時候說的話?他說我們的下一手店主將要迎接一個很大的挑戰啊。」

「我記得。可是現在也不知道是什麼,我都沒辦法啊。」

「哎唷你可不可以細心一點啊?那個預言不是有寫嗎?」德琛忍不住把書搶過來。「她將要面對的白天和黑夜的挑戰,一旦失敗了,將會狠狠地被摧毀。」

「這是什麼意思啊?」美如摸不著頭腦的問,德琛在旁也沉默著。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想,如果是她的話,應該可以成功渡過試煉的,不是嗎?」德琛用著安慰的語氣說。

「那當然。」美如堅定的笑。「那麼他們叫什麼名字啊?」

「你沒看清楚嗎?我的兒子叫凡佑,你的女兒叫花芊兒。還蠻好聽的啊!」

「花芊兒,花芊兒,不錯,我喜歡。」美如重覆的唸著。「我今晚回去就跟老公說一聲,將來的女兒就叫做花芊兒吧。」

影片中斷,螢幕播出雪花的畫面。

芊兒坐在座位上呆住了,「美如,就是我的媽媽?」她轉過頭來望著旁邊的男生,男生點點頭。

「這一段影片,是根據你媽媽美如小姐的要求剪輯下來的,她當時就寫下了紙條,確認我們會在今天播放給你觀看。」

芊兒不能接受的說:「所以,我就是這間店的店主?」

「正確來說,是我們。」那男生從座位上站起來。「我就是凡佑。」

芊兒也站起來,好奇的問:「他們說的那個試煉,是什麼?」

「不知道,時間未到,你問我我也不清楚。」凡佑伸了一個懶腰。「總之,從此以後,你跟我就負責看守這間店,就是這樣。」說完他就重新步上樓梯,走出電影院。

「等一下,什麼就是這樣?我不明白?我為什麼要跟你一起看守這間店啊?」芊兒追出去問。

「沒有什麼,這就是你的命運。」凡佑重新坐在沙發上說。「那本書就是寫好了,你會在二十二歲生日的那一天到來迎接你的命運。」

「什麼跟什麼?你是說笑的吧?」芊兒緊張的站在他面前,沒辦法接受這件事實。

「我沒這個興趣跟你說笑,如果你不願意接受的話,你現在可以離開。」凡佑很鎮定的說。

「我才不會跟你一起瘋了。」芊兒拿起自己的袋子,跑出了這棟建築物。

剛才在播放室的男生凡正走出來,望著芊兒飛奔離開建築物的背影,問凡佑說:「你就這樣讓她走,可以嗎?」

凡佑與他擦身而過,走進電影院裡:「那是她的命運,她想逃也逃不掉。」

芊兒跑出了店,已經漆黑一片的街道上,一架汽車也沒有。

她向著剛才小店的位置望過去,那幢建築物又再次消失在眼前,變成了什麼都沒有的草地。「神經病。」

芊兒回想起剛才聽到的一切,忍不住在心裡罵著。雖然是這樣,自己卻對這一些突如其來的事情,感到一點也不陌生。雖然也曾經幻想過自己是個不平凡的人,但那只是每個女生都會做的夢啊,怎麼會成真啊。

「先回家再算了吧。」她四周觀望,馬路上卻一架車也沒有。她拿出了手機,想要找召計程車的電話。一陣冷風吹過,耳邊突然傳來一把男聲。

「小姐,需要幫忙嗎?」芊兒嚇了一跳,回過頭看,一個猥瑣的男人緊貼她的身後。

她向後退,看見該男人笑得很奇怪,看來帶點神智不清,手上拿著空酒瓶。

「不用了,謝謝。」芊兒急步想離開,卻被男人阻擋著。

「幹嘛跑啊?」男人腳步蹣跚的走近,一身的酒氣令芊兒不禁皺著眉頭。

醉漢捉著她的手臂,芊兒想反抗,卻又不夠他用力。「你不要碰我啊。」

慘咧,這裡一個人都沒有,誰來救救我。

醉漢想伸手撫摸她的臉頰,卻從後被另一隻手拉住。男人疼痛得大叫,芊兒向他身後一望,一個皮膚黝黑,身形健壯的男生扳住了他的手臂。男生身手敏捷的拉開了那男人,站在芊兒的面前擋住了他。

醉漢跌坐在地上,一臉茫然,似乎被面前這個強壯又流露出殺氣的男生嚇怕了。男生嚴厲的望了他一眼,又轉過頭來跟芊兒說:「小姐,你沒事吧?」

芊兒驚魂未定,也不知他是誰,反射性地用手護著自己的身體。

男生似乎意識到她的恐懼,從口袋中拿出證件:「不用怕,我是警察。」芊兒望著那警員證,上面寫著『弦文滔』三個字。

「這裡很難召車的,我帶你走吧。」芊兒點點頭望著坐在地上的醉漢,緊貼在弦文滔的身旁,向著馬路的前方走去。

「真不好意思,麻煩到你了。」芊兒跟著弦文滔走上了寶藍色的私家車,坐在他駕駛席旁的位置。

弦文滔輕輕地說了一句「沒事」,專心地駕駛,芊兒趁機打量著他,古銅的膚色配搭著平頭的造型令他整個人看起來很可靠,高大的鼻子和粗眉令五官更立體,小小的眼睛下有著黑眼圈,有著是為著什麼事而苦惱的感覺。身上顯現著跟車身相似的藍色,又帶上了一層灰黑色,這份散發出來的淡淡憂傷感,令芊兒不禁想起凡佑。

「你剛才,從那家店走出來的對不對?」弦文滔裝作鎮定的提起了這個話題,芊兒震驚的望著他。

「你也知道那家店的事情嗎?」芊兒不懂解釋那間會消失在草地上的店,也對弦文滔的提問感到詫異。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店,但我告訴你,你要小心一點。」弦文滔緊鎖的眉頭令芊兒感到不安。

「我要小心什麼?」芊兒的這個問題,把潘多拉的盒子打開。

「小心那家店的店主,那個叫凡佑的人。」弦文滔握在方向盤上的手,用力得現出青筋,神色凝重的說著。

「為什麼?」芊兒感覺到車上的空氣凝住了。

「因為,他是殺人兇手。」

「他殺了誰?」她緊張得動也不敢動,害怕驚動著誰一樣。

「我妹。」弦文滔冷漠的回答著,彷彿不允許芊兒再問下去。

她在家附近的捷運站下了車,臨走前想跟他說聲什麼卻又說不出口,只是輕聲的說了「謝謝」就讓他開走了。

今天,可算是充滿刺激的一天啊,她在心裡想。

卻不知道,這一切,只是故事的開端而已。

芊兒回到家,家裡面都沒開燈,又沒有人。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心裡面在想,這個二十二歲的生日也過得太離奇了吧,收到了媽媽留下來的信件,走進了一個詫異的建築物,遇見了一個奇怪的男生,看完了一段古怪的影片。

還有那個似乎一直監視著店的弦文滔,令她心裡更感不安。

「小心那家店的店主,那個叫凡佑的人。」

「因為,他是殺人兇手。」

「什麼買賣回憶啊?聽起來好像整人節目的橋段啊。」芊兒又想起了凡佑那半說不說的態度,洩氣的想。

她聽到房門外有鎖匙聲,以為是阿姨,打開房門,沒想到是剛回家的爸爸。她與爸爸對看著,爸爸好像很驚訝她在房裡:「我以為你出去慶祝生日了。」

這幾年來,沒有阿姨在旁的話,兩父女之間的陌生感便會湧現。

「哦,沒有了,只是出外走走而已。」她失望的倚著房門,想跟爸爸說今天發生的事,卻又覺得他不會相信。

「阿姨跟朋友出去了,你要吃東西嗎?」爸爸坐在玄關前的長椅上脫掉皮鞋。

「不用了,沒胃口。」芊兒打開自己的房門想進去。

「芊兒。」爸爸叫住了她,走到她的房門前。「生日快樂。」

芊兒別過頭來望著爸爸,看見爸爸深情的望著她。平常在家,他們也很少對話,這一刻,她望著爸爸的臉,發現原來爸爸比她記憶中老了很多。

「爸,我的名字是怎樣來的?」她想起了今天看見的影片。

爸爸側側頭在想:「你的名字嗎?是你媽媽改的啊。」爸爸好像很懷念的說:「有一天,她就突然跟我說,我們以後的女兒要叫花芊兒。我問她為什麼,她說,不為什麼,就是注定了要叫這個名字,那時候我覺得也蠻好聽的,就隨她了。」

芊兒望著爸爸,沒想到爸爸說的話竟然不約而同的跟影片中媽媽講的話一樣。

「那媽媽以前是做什麼的?」芊兒跟著爸爸走進廚房,走到廚房裡打開雪櫃拿出一罐飲料給爸爸,自己也拿了一罐。

爸爸接過她手上的飲料,坐在客廳上的沙發上:「你媽媽以前跟她好朋友一起開店的。」

芊兒驚訝的聽著跟影片上不約而同一樣的內容,坐在爸爸身邊:「那她的店是賣什麼的?」

「我也不太清楚,因為她從來沒有叫我去過她的店,我那時候問她,她只說,她的店是賣一些人家想要的東西,買一些被遺棄的東西,我想就是像當舖之類的吧。」爸爸努力的回想。「我只知道,那個店生意蠻好的,她也賺很多,要不然你怎麼可以游手好閒這麼多年啊?」

「什麼意思?」

「你媽媽以前就說過,她說即使你將來不工作也沒關係,因為她已經替你賺好了零用錢,可以讓你在二十二歲以前盡情的玩盡情的活,所以這些年來,我才沒有多管你要做什麼啊。」爸爸也打開了飲料。「現在想起,她這段話,也蠻像預言的啊。」

芊兒聽到預言兩個字,心抖了一下。「那媽媽有說,我二十二歲以後呢?會怎麼樣?」

「她只說,我們的女兒,在二十二歲以後,會變成一個不平凡的人,找到自己應該做的事。我想,她的意思是覺得你二十二歲以後就會變成熟,懂得自己找方向了吧。」爸爸不以為意的一邊說一邊走到廚房裡頭,準備煮飯。

芊兒呆坐在沙發上,她聽到爸爸的話後,知道媽媽的意思並不是如此。

剛才那從雪櫃裡拿出來的罐裝飲品,冰凍得令她手心一陣刺痛,身體也不自覺地傳來微微的寒氣。

第二天的下午,芊兒站在這家名叫做「Forgettable」的店前。

她踱步了幾回,正猶豫著要不要走進去。終於她鼓起勇氣推開了門,剛好看見凡正站在客廳裡收拾東西。

穿著黑色棒球外套和牛仔褲的凡正抬起頭望著她,打量了一下她的身體。芊兒穿著純白色的羊白毛衣和淺藍色的牛仔長褲,配上白布鞋,帶了一個側背的小布袋。

這個男生的樣子像反叛時期的少年,用髮膠整齊的弄好了頭髮,大片的瀏海顯示了他的年輕,左邊的耳朵帶上了銀色圓圈耳環。男生望著她笑了一下,酷酷的外表配上壞男孩氣息的笑容,五官看起來也蠻帥的。

「你真的來了啊,哥還是蠻準的吧。」那男生把茶几上的垃圾掃到膠袋裡。

「你的哥哥是?」芊兒關上了門,走到沙發旁,她感覺到跟面前這個男生聊天比昨天的那個舒服多了,她坐在沙發上。「是昨天的那個叫凡佑的男生嗎?」

男生望望她,點點頭,把垃圾袋放在桌旁。「對啊,我叫凡正。」凡正牽起燦爛的笑容。「昨天你走後我還有點擔心你,不過哥說你一定會回來的。」

「為什麼?」雖然說他們是兩兄弟,可是兩個男生卻完完全全散發出不同的氣息。凡佑的憂鬱,凡正的開朗。

「因為他說這是你的命運啊,你想逃也逃不掉吧。」凡正不好意思的搔搔頭。「我哥常常都說這些奇怪話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芊兒看見凡正的純真,壓力也比昨天少了。她看見凡正身上,包圍著一股溫和的天藍色。

「你比你哥開朗多了對吧?」芊兒想起昨天凡佑身上的黑色。

「沒有了,哥以前也是蠻活潑的了,只不過,幾年前開始才變成這樣。」凡正好像沒有打算要再說下去,芊兒卻想起了昨天弦文滔說的那番話。

「那這間店是你們兩個一齊打理的嗎?」芊兒刻意轉個話題。

「沒有了,這間店是哥哥負責的,我只是在這裡幫忙打點小事情。」凡正好像因為能夠避開剛才的話題而輕鬆起來。「哥哥一直在等你出現啊,因為你就是另外一個店主啊。」

芊兒其實還沒有接受這件事,可是,昨晚跟爸爸聊完之後,腦海中就全部都是昨天影片裡媽媽說的話。今天起床後,就自然而然的來到這裡。「其實,我還沒有決定好。」芊兒不禁露出了擔憂的表情。

「你放心了,我哥是很可靠的,你就留在這裡看一下這裡的運作啊,說不定慢慢你就會很喜歡這裡囉。」

「那他呢?」芊兒環顧四周,說了這麼久還是沒有見過凡佑。

「哦,我們店其實是晚上才開業的。基本上呢我跟哥哥是住在這裡的,通常晚上以前的時間,我哥都會躲起來,有時候在房間裡,有時候在電影院裡,不過你都不可以進去打擾他。」

「他都在電影院做什麼?」芊兒不明所以的問。

「那是他的私事了,你只是他工作上的伙伴,我勸你都不要問太多了。」凡正一臉正經的說。「有關這間店的歷史﹑故事﹑還是運作流程,他等一下都會告訴你了。」

芊兒覺得,這裡總是藏著很多的秘密。「那我現在有什麼可以做?」

「基本上現在是沒有東西可以做的,你可以看書啊。」凡正指指對面的書櫃。「當然如果你想的話,你是可以弄晚餐給我們吃了。」凡正做了個鬼臉。

「那我出去買點材料回來煮飯好了,反正你們的雪櫃什麼都沒有。」芊兒站起來,準備走出店,又卻住了步。「那個,我們店,有養貓咪嗎?」

「沒有啊,為什麼這樣問?」

「因為昨天是有隻黑貓帶著我,我才看到這家店的啊。我想,這裡應該不會再突然消失的吧?」芊兒想起了上次在計程車上的情況,也想起了昨晚離開後的畫面。

「黑貓?我們沒有養啊,不過這附近是蠻多流浪貓的,可能是剛好路過的吧?」凡正接著說。「哦,這是一種小小的法術了,我聽哥說,這間店好像是有緣人才能看得見的。你現在已經是店主了,當然不會再找不到了。」

「法術?」芊兒又再次皺眉頭。「我是不是掉進了哈利波特的世界啊?」凡正聽到之後好像對她的擔憂很習慣一樣,報以一個微笑,芊兒沒好氣的關上了店門。

她走出了草地外的馬路上找計程車,熟悉的身影,卻再一次出現在她的面前。

「我叫花芊兒,謝謝你昨晚救了我。」在馬路上遇見了弦文滔,他對她又再出現在面前露出了疑惑的眼神。上了他的車,他帶她到市區的一間連鎖咖啡店坐下。喝了一口面前的焦糖咖啡,芊兒首先打開了話題。

沒精打采的弦文滔拿著白色的咖啡杯,喝著那苦澀的黑咖啡。「我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不要靠近那間店嗎?你為什麼又來了?」他帶點埋怨的口氣說。

「這個問題我應該問你吧?你為什麼總是在那裡?都是剛好還是…?」

「不是剛好,我就是在監視他。」弦文滔不避諱的說。

「為什麼?」芊兒好奇的問。

「我就是要看他到底什麼時候會露出狐狸尾巴,我已經說過了,他不是好人。」

「那你可以進店直接問他啊。」

「我進不去。」

「為什麼?」芊兒詫異的問。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進不去。只要我一步近那塊草地,那座建築物就會慢慢的消失,我已經試過很多次了,想靠近門口的時候就不見了。」這種凡正口中的法術看來令他很苦惱,芊兒也感無奈。「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我知道凡佑不是普通人,總之你就不要靠近他。」

「不可以啊,因為我剛剛在那裡找到了工作。」芊兒絕口不提自己是店主,也不知道是否能夠跟他說關於店內的事情。

「什麼?這麼多工作你不找,為什麼要去那裡?」弦文滔生氣的說著。

「很難解釋給你聽,但是,我也沒辦法啊。」芊兒想起凡正剛才說到的『命運』。「你之前說,你妹妹死了,對嗎?」

弦文滔像被刺痛一樣,皺著眉的點點頭。

「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嗎?」芊兒的求知慾被喚醒,弦文滔不明所以的望著她。「就是說,我現在在裡面工作,或許我可以幫你查出真相啊。」芊兒不知道自己是想幫弦文滔,還是想幫凡佑。

弦文滔嘆了一口氣,雖然面露不情願的表情,眼神裡卻像終於找到了傾訴對象般放鬆。

「她叫弦子,比我少三歲,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由小到大,她都很喜歡跟著我,又特別喜歡撒嬌,小時候我都說她是跟屁蟲。」回憶起從前的事,弦文滔的眼神裡多了一份溫柔。「父母都很忙,所以我們感情特別好,經常一起上學放學,有零食分著吃,有卡通片一起看。一起闖禍,一起被責罵,又一起偷偷的繼續作怪。」實在很羨慕這樣難得的兄妹情喔,作為獨生女,從小就自己一個生活的芊兒心裡想。

「直到升上中學,長大後的弦子條件很好,身邊開始多了一班狂蜂浪蝶,雖然她很陶醉被包圍的感覺,也會接受別人的追求,但每次問起她,她都說沒有一段感情是認真的。她唯一介紹過給我認識的好朋友,就只有凡佑。」

「我問過很多次,她都說凡佑跟其他男生不一樣,他們不是談戀愛,只是特別投契,像兄妹一樣,常常都在一起。」不知道是否芊兒的錯覺,原本看來很平靜的弦文滔,表情開始出現微妙的變化。

「一對青梅竹馬,即使經常被旁人誤會他們兩個的關係,也沒打算要說些什麼,我想,他們感情真的蠻好吧。她雖然經常換男朋友,可是跟凡佑之間卻這麼多年也沒有改變。我見凡佑性格溫柔,對弦子也很好,所以就很放心讓他們來往。後來,有時候我也會帶著女朋友,跟他們一同出外逛街吃飯,四人行的生活原本相安無事,直到……」芊兒實在不相信把在店中那個冷漠的凡佑和「性格溫柔」這四個字牽連在一起,但她還是跟著弦文滔的話語,一直走到事情的重點。

「直到兩年前,弦子從我家的天台跳下…」弦文滔緊握著拳頭,愁眉深鎖。

「她是自殺的?」

「她不是自殺的,是凡佑殺的!」弦文滔斬釘截鐵地說。

「到底發生什麼事?」芊兒不明白地問。

「那一段時間不知道為什麼,她心情很差,回到家的時候總是醉醺醺的。當時我正在籌備結婚,很忙碌又很多瑣碎事要準備,經常跟未婚妻吵架,自己心情也已經夠煩,實在無暇理會她。我心裡想,有凡佑陪著她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沒想到,結婚前一晚,便收到警察打來的電話,說她在我家大廈的天台跳下來。」弦文滔每次想起那通電話,都悲痛不已。

「那也不一定是凡佑做的吧?」芊兒想像著當時的情況,問。

「他是她臨死前最後見的人,不但如此,當弦子跳下去的時候,凡佑就在現場!」弦文滔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咆哮地說。芊兒聽到後嚇了一跳:「那他有承認嗎?」

「當然沒有,他說是弦子約他上天台,然後在他面前跳下去,他有想過要制止可是來不及。」弦文滔由生氣轉化為悲傷。「當時我像發了瘋一樣責罵他,問他當時談了什麼,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只是一直不作聲。因為沒有證據證明他有犯案,所以警方也把案件列作自殺案處理。最後我連結婚的事也擱置,甚至跟當時的女朋友分手。我就是要找到證據,證明他就是殺死弦子的兇手,我花了兩年時間,終於找到了唯一一個證人。」

「什麼證人?」

「是鄰座的住客,她說當時她在天台上收衣服,也有看見芊兒和凡佑在吵架,最後芊兒跳下去之前,凡佑伸出了手…」

「他把她推下去嗎?」芊兒驚訝得掩住了口。

「那個住客說,她就是看不清到底凡佑是把她推下去,或是想拉住她但拉不到,所以她才沒有跟警方說。」弦文滔激動得令額上的青筋暴現。「就是他!是他把她推下去的,我一定要找到新的證據證明他是殺人兇手。」

「我也很明白你失去妹妹的傷心,但你也不可以一口咬定是凡佑做的吧?或者他有難言之隱?」芊兒嘗試安撫他的情緒,也理智地分析著事情的發展。

「一定是他。」弦文滔堅定地說出了一句可怕的話。「因為當時,弦子懷了他的身孕。」

和弦文滔告別後,直到芊兒看見凡佑,已經是傍晚的事情。

芊兒從超市買了一些煮飯的材料回店,煮好後放在鋪了桌布的茶几上。

咖喱雞腿,黃金煎蛋餅,牛肉炒青菜,蕃茄薯仔湯,都是芊兒的拿手小菜。

她洗好了碗碟和餐具,放好了位置,也洗好了用完的廚具,凡正和凡佑才從房間走出來。

凡正看見茶几上的餸菜,開心的拿起了放在書櫃旁邊的座墊放在茶几前。「嘩,看來請到你真是我們賺到了,我終於有好東西可以吃!」

芊兒也在凡正旁邊的座墊上坐下來。「你們這裡什麼都沒有,我只是買些現成的煮給你們吃,味道可能不是很好啊,希望你們不要介意。」

凡佑望了一句,不說一句就坐在沙發上。

「我不客氣了!」凡正拿起了碗筷,開動前做出了日本人吃飯前的合掌動作。他把一塊蛋餅放到口中,露出了滿足的表情。「好好吃啊,你怎麼那麼會煮啊?」

「是我阿姨教我的了,我有好幾年都沒有出去工作,阿姨就教會了我很多菜式。」她也把一條青菜放到口中,品嚐著自己煮的東西。

「哥,真的不錯咧,我們以後終於不用天天吃杯麵了。」芊兒望著凡佑,只看見凡佑默默的點點頭,不發一聲的低頭吃著飯。

芊兒想起了弦文滔今天下午告訴她的事情。

「弦子死後,我們才得知她懷孕了。她明明當時沒有男朋友,怎麼可能懷孕?所以我拿著報告去問凡佑,他很冷靜,好像一早就知道這件事。我想起那段時間,弦子跟他來往得特別頻密,於是我問他,弦子肚裡面的孩子是不是他的?他低下頭,完全沒有否認。那一刻我就想,會不會是他們兩個發生了什麼事情,凡佑不願意承擔責任,弦子才會做傻事的吧?」弦文滔臨走前拋下了這段說話。

雖然沒有實質證據,但聽起來凡佑的確很可疑。如果是殺人兇手,曾經奪去別人的生命,那麼身體散發著完全的黑色,也算是合理的事情吧?但他看起來,又不像有這麼壞耶,會不會有什麼苦衷?芊兒失神地望著凡佑,陶醉在自己的沉思當中。

「喂?芊兒,你沒事吧?幹嘛一直望著我哥?」坐在她旁邊的凡正撞一撞她肩膀問。

「沒事。」芊兒察覺到自己的失禮,連忙笑著答,又把兩口飯扒進口中,但凡佑卻仍然無動於衷。無論你是不是殺人兇手,我煮飯煮得那麼辛苦,好歹也跟我道謝一聲吧,芊兒心裡面想。

凡佑好像聽到她心裡話一樣,抬起頭望著她,突然說了一句:「謝謝。」。表情仍然冷漠,語氣中則帶點溫柔。芊兒驚訝的望著他,凡佑卻繼續低下頭吃飯。這是巧合嗎?還是他猜得到我心裡面想什麼?

「快點吃,吃完之後我跟你解釋一下這裡的事情。」芊兒只好低下頭,心裡面充滿著疑問的吃完這頓飯。

吃完飯收拾好東西之後,凡正和芊兒依舊坐在座墊上,而凡佑就坐在他們對面的沙發上。

「先跟你說明一下這裡的歷史背景,這間店是十八世紀遺留下來的資產,那個年代還是經常有戰爭,我們國家因為想要知道敵國的計劃,所以就叫了當時的巫師發明了這個法術,希望可以從別人身上偷取到他們的記憶。那麼我國只要把敵國的士兵捉回來,就可以利用法術,知道敵國下一步有什麼舉動和計劃。」凡佑認真地講解著,芊兒也一臉專心地傾聽著。

「當時我們國家捉拿了好多俘虜,為了要讓這些俘虜忠心的為我們效勞,所以巫師也用自己的能力,研發了另一個法術,把這些俘虜腦中的一些記憶抹走,再用催眠來讓他們以為自己是我們的軍人。當時因為這個法術,我們國家也總算打勝了仗。可是,戰爭過後,政府覺得這個玩意太危險,亦不想其他人知道我國並不是靠實力取勝,於是下令要把這些書籍全部銷毀,也要殺掉全部的巫師。」

「巫師團隊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就把這些最重要的書籍和筆記給了自己的妻子,並幫助她們逃亡。妻子們成功逃離以後,整個巫師團隊就被當時的政府滅亡。他們的妻子雖然成功逃到了山區,但得知這個消息後,好幾位妻子因為太思念丈夫決定自殺身亡。」芊兒聽到自殺這個敏感字眼,不禁瞄了一下凡佑,凡佑卻若無其事地繼續講著。

「其中一位妻子就開始在想,巫師們研製並遺留下來的這些法術,會不會可以幫助到她們渡過這段痛苦的人生?於是,她們開始跟著筆記中所記載的方法,希望可以研發出相同的法術。經過幾年之後,她們終於成功了…」

「所以她們把自己和丈夫的記憶都刪除了嗎?」芊兒猜想著。

「當時巫師的妻子們分兩派,一派是想要刪除回憶,一派是想要留住回憶。於是想要忘記的妻子們,就把回憶刪除掉,在山區上安靜地生活。」

「那麼另一班呢?」芊兒愈聽愈入神。

「你忘記了嗎?巫師們其中一個法術是可以將別人的記憶偷取回來,所以只要用同樣的方法,這些妻子們就可以把死去丈夫的記憶偷取回來,一一回味。」芊兒聽到後不可置信地掩著嘴巴。

「這就是這間店的源頭,人類為了愛情和感情,才製造了這間店,所以命名為『Forgettable』,意思是只要想忘記的都可以忘記。及後這樣的法術一直流傳至今,為了不讓當時的政府知道這件事,巫師的妻子們就在這間店上施了法術,只有有緣人和下一手店主才可以看見這間店的存在,對其他人而言,這裡就只是一塊空地而已。」芊兒終於明白凡正之前所說的「法術」是什麼意思,也明白到為什麼弦文滔沒法進店。

「當然和十八世紀不同的是,我們現在經營的是一門生意,客人都要用金錢才能買得到這個法術,要不然這間店怎可以撐得那麼久。你是需要一點時間接受的,不過你本來就擁有特別的能力,所以對於這些事應該比較容易接受。」凡佑輕描淡寫地說著。

「你為什麼知道我有特別的能力?」芊兒明明記得自己什麼也沒有說過。

「能夠成為這間店的主人,其中一個條件就是要有特別的能力。」凡佑繼續說。「你能看見別人身上的顏色,其實只是視覺神經比別人強,這本來就是每個人能夠做到的事情。人類一直進化,我們一直長大,因為有太多外來資訊的干擾,對於觸覺﹑視覺和聽覺的敏銳度減低,慢慢就退化了。而你是特別例子,所以你沒有退化,卻反而變得愈來愈強。」

「你怎會知道的?」

他望了一望她:「是我媽媽告訴我的,她只是想讓我知道我未來的搭檔會是怎樣的一個人。」

「那你呢?你又有什麼特別的能力?」芊兒不甘示弱地問。

「他啊,可以看到別人的想法啊!」本來一直坐在旁邊看書的凡正笑著打斷他們的對話,凡佑露出責備的眼神望著凡正,凡正尷尬地笑笑搔著頭。

「我沒他說的那麼厲害,我只可以讀到別人腦中斷斷續續的文字,從而猜測別人的想法。」凡佑抱住雙臂倚在沙發上。「這其實也是其中一種能力,人類本來就可以互相知道對方的想法和心意,好像動物一樣,不用語言也能溝通,只不過這些能力都會跟隨著人的成長而退化。」

芊兒想起剛剛凡佑在她腦海閃過的想法後就跟她道謝,害怕地問:「那跟你相處很危險呢,無論我們想什麼你也會知道吧。」我剛才在想他是不是兇手的事,不會已經被知道了吧?

「我才沒這麼閒,我跟你不一樣,我可以控制自己的能力,只有在我想要的時候,我才會運用我的能力。剛才只是因為我需要知道你有沒有在飯菜上下毒,我才會讀取你的思想。」

芊兒嘟著嘴地說:「我才沒有空下毒呢,你這個人戒心還真重的呢!」你是殺人兇手也會怕被人毒死的嗎?芊兒心裡想。

「我們的店還有幾個要守的規條,

一:不可以向不關事的人說出關於這間店的事情;

二:每個前來的客人我們都要給予他們三日的寬鬆期限,但最後都不可以拒絕任何有緣人的要求;

三:除有緣人要求外,店員不可以利用法術隨便盜取或閱讀別人的回憶。」

「為什麼我們要給三日的寬鬆期限,但又不可以拒絕有緣人的要求?」芊兒皺皺眉問。

「因為任何能夠看見這間店的人,都已經注定要面對屬於他的命運。若然他們並不是真心想來買賣回憶,有任何的一份猶豫和後悔,都會造成無可挽救的機會。相反,如果我們拒絕或是阻攔,逆天而行,最後只會遭受天譴。」凡佑嚴肅地回答。「但是如果我們胡亂使用自己的能力去盜取或是閱讀別人的回憶,就會擾亂彼此的人生,最後只會換來悲劇。」

「只是偷看別人的回憶,有這麼嚴重嗎?」凡佑望著天真的芊兒,也不明白到底為什麼會選她做店主。

「你只是還未知道,閱讀別人的回憶,對於你的生命有什麼影響,慢慢你就會明白,那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凡佑認真地告誡她。「實際運作,待之後有客人的時候我再示範給你看吧。」說完凡佑就站起來。

「那我們現在做什麼?」芊兒也跟著他站起來。

凡佑轉過頭望著她:「等客人。」

「等客人?」芊兒疑惑的問。

「你就負責在這裡等,等到有客人來的時候就告訴我,我們就可以開始做生意。」

「那要等多久?」

「不知道呢,上次那個客人,我們大概等了半年吧。」凡正覺得很平常地說。「這裡的客人還是蠻少的,不過你不用擔心,他們付的費用絕對足夠養得起我們三個有餘了。」

聽完這一堆突如其來的資訊後,芊兒望著凡佑走進了上次他帶她進去那像電影院的房間裡,感到一頭霧水,也暫時沒心情問凡佑關於弦子的事情了。「你慢慢消化一下吧,我們有為你準備休息的房間。」凡正指指電影院旁的小木門。「如果真的太累就回家休息也沒要緊,臨走前告知我一聲就可以了。」

芊兒聽話的點點頭,凡正也笑笑的走進自己的房間。

之後的幾個星期,芊兒都一直做著「家務助理」的工作。每天的下午,她都會來到店裡幫忙打掃,煮晚餐,晚上就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等客人。原本想趁留在店的時間,追問一下凡佑關於弦子的事情,可是凡正一星期也只有一兩天會留在店內,凡佑卻經常躲在電影院內,甚少露面,凡正不在的時候,他甚至會把晚餐夾到碗中走進房間裡去,只剩下她一個在客廳,悶得芊兒發慌。

這一個晚上,她在沙發上睡了一會,就被手機的震動弄醒了。打開來一看,是弦文滔的短訊,告知她過幾天見面的地點和時間。她跟弦文滔一直有通訊上來往,但因為不能跟他提及店裡的事情,也沒有知道更多的資料,所以暫時沒有再跟他見面。

直到前兩天,弦文滔留言給她:「我約了弦子讀大學時同宿舍的同學見面,你有興趣一起去嗎?畢竟兩個女生談話會比較容易。」

芊兒雖然仍然未知自己是否應該幫弦文滔調查此事,可是看著他提起弦子時傷心的眼神,又總是會心軟,於是她回說:「沒問題,我可以過來。」

在電影院裡頭,機器正播出畫面上的最後一段情節。

「頭髮很長很麻煩啊,我好想把它剪掉喔。」女生撥著自己的頭髮,男生聽到後笑了一笑。

「你笑什麼?」女生疑惑的問。

「欸,不要嫌棄頭髮喔,它可是裝滿了你人生中的秘密,等待著其他人去發掘的喔。」

凡佑按一按了太陽穴,嘆了一口氣,關上了螢幕,從電影院的房間走出去,芊兒連忙把手機收起。

凡佑邊走進廚房邊說:「我們其實有幫你準備好房間,你不要再常常睡在這裡,要不是你病了我們不想照顧你的。」誰要你照顧啊,芊兒心裡想,不過當她知道總是低著頭走進房間的凡佑,原來有留意到她常常在沙發上睡著,對於他這份微妙的關懷,內心又不禁多了一絲感動。

他拿出了一個白色的馬克杯,上面印著一個大大的白色貓咪頭,帶著一個小小的黃色皇冠,「要喝咖啡嗎?」白色杯內早已經沖滿了香濃的咖啡。

芊兒驚喜地接過馬克杯:「買給我的?」

「你是女孩子,經常和我們用同一個杯子,不太好吧。」芊兒想起弦文滔形容凡佑為性格溫柔,大概真的是這麼一回事。

芊兒見這是難得兩個人獨處的機會,正準備開口問關於兩年前的事時,店門卻輕輕的被推開。

「你想等的客人,出現了。」

芊兒望望凡佑,又望著店門,她知道,她人生中第一次的驚險旅程,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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