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春曦臨(二)

什麼情況……我也好想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擄人勒索殺人滅口都好,這傢伙剛剛半句話都不說誰知道啊,還把菜單跟筆丟在桌上。

嗯、他餓了……咳,沒事,我還是別找死的好。

「呃,這個人下半張臉被遮著,看不出完整面容,留著深褐色短髮、身高大概185公分、全身黑色套著夾克,有帶槍。」我如實報告。

「看起來有事商量。」看著對方漸漸鬆下來的眼神,我補上一句。

說完,我努力對青年擠出一個笑容,釋出善意。但是心中實在覺得嘔氣:「以我們的立場,怎麼會被逼到壓著打的地步?」

我相信白雪剛才有聽到紙跟筆落在桌面上的聲音,所以這點就不用提了。

白雪沉默,應該是在等對方開頭。

那個人拉了張旁邊的塑膠椅坐下來,拿起筆、把菜單翻到背面就要在上面寫字。

「喂,幹什麼?不會說話麼!」白雪怒斥。

我看向被罵的青年,那個人也看看我,然後執筆在菜單上寫下三個大字。

夏映藍。

這個人叫夏映藍。

他把紙推到白雪前面,然後指著自己晃晃手。

這時候我才發現:這個人,不會說話,不能說話。

而且這個反應……他看起來應該不壞。或者只能說:他現在應該不會對我們怎麼樣。

白雪聽到紙和桌面摩擦的聲音,聽出來青年是在將紙遞給他,緊閉雙唇不說話。

我感覺到白雪應該正不爽地皺著眉頭。

看了一下白雪,我伸出手,輕輕把菜單推回去給青年,另一隻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對他搖搖頭。

他看著白雪,然後點頭。

他的眼神看起來像是在說他知道。

我轉身替白雪拿來一張塑膠板凳並扶著他坐下,告訴他眼前這個青年名叫夏映藍。

「映照的映、藍色的藍,似乎不能說話。」

「聽得見嗎?」白雪問。

當然聽得──

啊、對了,瘖啞人士通常有兩種狀況:一是無法使用語言表達且聽不見,二是無法使用語言表達但是聽力正常。這兩種狀況不容易直接分辨,於是我將手遮在嘴前,對著名叫夏映藍的青年問道:「你知道我現在在說什麼嗎?」然後用我很破的聲音唱了幾句最近在聽的歌。

「啪!」我的後腦杓直接被一記重擊,接著就聽到白雪厭惡的口氣對著我罵道:「老子受夠你唱歌了,還不閉嘴!」

言下之意就是在說我唱歌很難聽,沒關係,我懂。

因為我也看到夏映藍露出了滿臉嘲諷。

你別以為你把鼻子和嘴巴遮住我就不知道你在偷笑!

然後他眼袋笑意地拿起筆在菜單上寫下某首歌的歌名。

看著他寫出來的那幾個字,我激動得拍桌然後指著字開心地對著夏映藍道:「對!就是這首沒錯!你聽出來啦?」

他默默的點頭,看起來很不甘願。

沒關係,能聽出來就表示我唱得音還算全,還能分辨!

於是我扭頭就對著白雪炫耀:「你看,我唱得也不差嘛!」

接著又招來一計後巴掌。

毆了我一拳的白雪再次把手縮回斗篷底下,冬天的溫度常常會讓他四肢冰冷,所以把手插在口袋裡或者握著暖暖包都是他的習慣動作。現在大概是在斗篷底下抓著暖暖包取暖吧。

白雪沉默幾秒,逕自開口:「自報姓名也有報假名的時候,這種事我看多了。」

夏映藍一聽,顯然是帶著必須商量的事情前來,馬上把手伸到屁股後面的口袋拿出皮夾,抽出了一張米白色的護貝小卡放在桌面上。

辨認過真偽之後,我道:「白雪,是身份證。」

「健保卡呢?」

他又從皮夾裡毫不猶豫的把淺藍色印有證件照的小卡,放在身份證旁邊。

「看起來也是真的。」我看那照片跟他本人長得一模一樣。摸了一下,該有的也都有。

「駕照。」

照樣拿出來擺好。

此時,我突然意識到白雪想要把人家皮夾裡可能有的東西通通唸過一遍才准對方開始跟他商量。而且還是故意的!

於是我冒著生命危險,阻止了白雪:「呃,我看這樣下去也許等等麵都煮好了。」其實原本我只想找個聽起來很合理的理由讓白雪換個更有效率一點的方法,哪知往攤位車的方向一看,不知道為什麼溜掉的麵攤老闆還真的神不知鬼不覺的回來了!他看我一看到他,才連忙從旁邊抓了一把麵往鍋裡下,開始炒麵……

感情你剛剛是當我經歷了一場腥風血雨忘記自己有點炒麵是嘛!

這家店真坑、真黑!難怪沒有人。

我無奈地起身走到攤位車那裏,從旁邊地上放的橘色大冰桶裡抽出兩瓶易開罐,柳橙汁和雪碧,然後回到座位上。

我一坐下來,順手先打開柳橙汁那一罐,「嘶──」一聲,白雪聽到瓶子打開了手就順勢伸過來直接拿走柳橙汁遞到嘴前開喝。然後我再打開雪碧,也喝起來。

我已經被養成有這種習慣動作了,凡是侍奉白雪為先……真慘。

唉。

「嘆什麼氣,啊?」白雪揚聲威嚇,我立馬身體一縮要閃開攻擊。

不過他這次沒有打我,倒是喝了一口柳橙汁就閉口不語。

「?」

「搜。」

夏映藍臉上是早已料到的表情,不慌不亂地站起來張開雙臂。

老實說,這個人配合度高到讓我有點害怕。

剛剛舉槍對著我的人會這麼老實嗎?真的假的?

想歸想、怕歸怕,白雪下令一瞬間,我乖乖放下雪碧把夏映藍拉到旁邊開始搜身。

第一步當然是先把他上衣口袋裏的槍拿出來交給白雪,然後袖口、手臂、肩膀、腋下、後背……依序檢查過一遍,包含內裡、暗袋之類的,不過夏映藍似乎沒有在衣褲上動過手腳。

其實我覺得他長得挺老實的。

不過人不可貌相,他剛剛都拿槍了,檢查還是有必要的。

白雪一隻手拿著易開罐繼續喝柳橙汁,另一隻手伸長接過我遞去的槍枝,左手指尖仔細摸過手槍的每一處輪廓和所有機關,纖長的手指在槍枝表面靠著敏銳觸覺檢查是否有異處。

我看著白雪纖細的手和手臂及嬌小的骨架,思索著:

每次企圖接近的人事物,都必須經由他—或者該說我才對—仔細審查過一遍,才能和他直接接觸;因為他知道,比常人少了那最重要的感官的自己,時時刻刻暴露在更大更深的危險之中。

然而這樣的他,怎麼會選擇步上這條危險重重的路?

這是我心底多年不解的疑惑之一。

……雖然他還是很強很恐怖啦……

想著想著,手中的動作就停下了,我拉著夏映藍外套袖口的手還定在那兒,就傻傻地盯著白雪,看他又啜了一口果汁、「喀啦」左手持槍壓下保險、慢慢地舉起來——

然後對準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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