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冷藏櫃裡各式各樣、色彩繽紛的蛋糕，我猶豫著要買哪個當焦焦的生日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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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參考一下草莓蛋糕，這是本店最受歡迎的口味。」櫃台店員掛著甜美的微笑向我推薦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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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蛋糕純白的鮮奶油上點綴著鮮紅多汁的草莓，讓我想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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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不吃草莓蛋糕。」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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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我很愛吃草莓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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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平日或假日，我總拉著他到我最愛的那家咖啡店吃蛋糕。我喜歡吃著下午茶，跟他聊著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而他只是會靜靜地聽我說，有時候吐槽個幾句，或用微笑回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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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很冷漠，不怎麼笑。可不知道為甚麼，他聽到我那些很無聊的瑣事，有時竟然會笑了出來。而我很喜歡他這樣淺淺地微笑，所以會更加勤奮地跟他說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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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喜歡吃甜點，所以只會點一杯肯亞，靜靜整理著論文陪我。而我不太好意思只有自己一個人吃蛋糕，所以每次跟他來，我都會挖了口帶著草莓、鮮奶油比較少的蛋糕餵他吃，即使他會些許排斥，但我還是半哄半威脅地餵他吃下去。草莓酸甜的口感可以稍微中和掉甜膩的鮮奶油，這就是我為甚麼每次都會點草莓蛋糕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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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以為我只是因為很喜歡這家的草莓蛋糕，只是很喜歡吃草莓。所以每當我餵他吃上頭帶著草莓的蛋糕時，他總是會皺皺眉說：「草莓妳留著自己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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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莓蛋糕沒有草莓哪算草莓蛋糕啊！」而我也總是笑笑著說出這句奇怪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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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習慣的位置，習慣的兩個人，習慣的一杯肯亞，習慣的一塊草莓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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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一天，習慣的兩個人變成一個人，而我們，總習慣不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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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買了個巧克力蛋糕，在驅車前往焦焦的生日派對的途中，擋風玻璃上出現了點點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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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開始下雨了。我所習慣的綿綿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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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想過，我會離開，離開這個我非常習慣的地方，離開我這輩子最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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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歲，在台北住了二十五年不曾離開的我，在這年，我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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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離開，是因為工作，是因為有一番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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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其實，是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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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我去了我最難以習慣的高雄。四季如春的高雄，沒有綿綿細雨，沒有咖啡店，沒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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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焦對於那時的我難以抉擇要離開還是留下，說了那麼一句話：「你們不適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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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同，「是啊。我熱情，他冷漠，確實很不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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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錯了，我指的不是這個。」她沉重的表情令我怔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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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真得很不適合在一起。」她又加重語氣說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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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焦是我的好朋友，所以她很了解我，所以我也真的認為，我跟他真得真得很不適合在一起，但原因我不明，我從不在乎原因。所以，我不是要他選說我是要離開還是留下，而是告訴他，我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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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我的離開，他沒有開口挽留，或透露出一絲不希望我離開。他就是這樣，冷冷的，好像任何事情對他都沒有什麼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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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這樣，我帶著他的不挽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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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只要一點點，只要他能暗示不想我離開，我便會毫不猶豫地留下來，哪怕，我們真得不適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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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最後，我在高雄待了兩年後，又調回來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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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慣的地方，但卻沒有習慣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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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換他離開了，他離開去台中，直到現在，兩年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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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鬧的音樂聲不停響起著，周遭的人不停嘻笑玩鬧，我彷彿與世隔絕，只是靜靜地坐在沙發上，喝著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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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搞得像怨婦一樣。幹嘛這副模樣？」焦焦坐在我身邊，玩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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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啊，只是覺得無聊吧了。」這種場合不適合我，我不愛玩。更何況我都快要三十歲了，不會像年輕時一樣，什麼都想嘗試，什麼都想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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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他的台北，很無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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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說什麼啊，我早就忘了他！」我假笑，裝出一切都過去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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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來了，從台中回來了。今天應該會來參加我的生日派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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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喔。」我說的雲淡風輕，心臟卻忍不住多跳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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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沒見了，他變得怎樣，但應該一樣很冷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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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焦喝了口啤酒，將眼神飄向前方，沒有聚焦，「妳知道我為甚麼說你們不適合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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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不管四年前，還是四年後，我依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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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妳太不懂他了！」她沒有看我，只是緩緩說著：「他不是真的很冷漠，他只是對自己不感興趣的東西冷漠。可是妳喜歡上的他，妳喜歡的他是個性冷漠的他，所以他總在妳面前裝出很冷漠的樣子，因為妳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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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妳告訴他，妳要離開，他沒有任何表現，任何挽留，是因為他依然要裝成妳喜歡的那個他，所以他冷漠，彷彿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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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當妳走了之後，他喝得爛醉，哭了整夜，也曾經想打電話給妳，想要妳回來。可是他卻忍住，他害怕，他害怕這樣的他，妳不喜歡，妳會離他更遠、更遠，所以只是靜靜地等著妳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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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的在你們常去的那家咖啡店裡，坐在那個老位置，點一杯肯亞，也點了一塊草莓蛋糕，等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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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他很悶騷，錯了，他其實比妳還坦率。我也曾問過他：『沒有妳的台北，很無聊吧？』，他點點頭說：『真的很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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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他因為工作離開去了台中，但，是因為逼不得已。所以他硬是把三年的行程趕到兩年就完成，不然他應該是明年才會回來。他不習慣待在那，不習慣待在沒有妳在的地方。就算妳不在，至少還有回憶在，所以他不喜歡離開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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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頓了一下，看向我，我看到她眼裡的我已經淚流滿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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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很愛妳，只是妳不知道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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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門邊的人喧嘩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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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總算來了，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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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中待了兩年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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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了，都不會想念這些老同學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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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回頭看是誰來了，但光聽那些對話和我心臟不規律的跳動，就知道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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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來了。」焦焦回頭看了一眼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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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焦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去找他吧，妳應該有很多話要跟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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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身，我發現他的視線停留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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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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