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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邊境區與黑帽子 03

      「或許吧。」我說。

      「但是你知道嗎?孩子才剛生下來,我連名字她取的那名字都還沒叫順口,她就開始抱怨起了我的工作會對孩子的『未來』有『不好』的影響!」他露出了帶有自虐態度的笑容,「偵探,你知道我怎麼回答的嗎?」

      「你怎麼回答?」我說,因為一來他很顯然需要我詢問,二來負責開支票的人是他不是我。

      「我告訴她:『親愛的,對咱們的孩子來說,她最好的未來,不是像你,就是像我!』你懂我的意思吧偵探?不是像她母親就是像她老子……難道她真的以為兩隻在地獄的爛泥裡打滾的雙頭犬,生下來的會是不死鳥什麼的嗎?」

      在他講完這段後,我持續了一段時間的沉默。

      我是偵探,不是什麼道德維護組織,更跟社工團體相距甚遠。儘管單純以想法上,我無法接受黑帽子的態度,但以工作上,我只能選擇是否接受他的委託。

      「當時那女人什麼話都沒說。」他接著說,「不只是這樣,就連隔天一大早,也是微笑著抱著孩子在門口送我出去。」

      儘管我大致上已經看到黑帽子的結局了,但我還是靜靜等他說完。

      「偵探,你知道嗎,我那老頭總是說『女人一出生下來就是騙子,你媽更是還沒生下來就是』……操他媽的屄,他還真說對了!」

      我不禁懷疑他說的那句髒話到底是某種口頭禪還是在罵自己的父親。

      畢竟,如果是後者的話……

      「你猜我回家以後發現到什麼?」他說,但沒等我問,「一封信!一封他媽的信!兩張信紙寫的滿滿的!什麼她還是很愛我啦、但是小孩必須要有好的成長環境、她也很痛苦之類的話……他媽的!女人一開始抱怨起來的話簡直比我那死老頭喝醉酒的時候更他媽的還多!」

      「原來是遺傳啊……」

      「你剛剛有說什麼嗎?」他邊問邊又喝了一口酒,而且顯然已經有三分醉意。

      「不,沒有。」我說,「請繼續。」

      有時候我會稍微懷疑,自己到底是偵探,還是什麼生命線之類的--多數的委託人甚至會毫無自覺,但其實除了解決事情之外,他們還非常渴望的想把自己的煩惱宣洩出來。

      但是找心理醫生什麼的,顯然不是魔物們的風格……儘管我的確認識幾個專門針對魔物進行諮詢的心理師。

      「我到現在都還在懷疑自己當時到底是哪裡長出來的耐心把信看完的……整整兩頁!而且兩面都是滿的!她到底在想什麼?難道以為寫得多我就得多付點贍養費嗎?一句『老娘我不玩了,孩子我也帶走了』不就得了?」

      「那麼,」我在一個看似適當的點插話,「你是要我找你的老婆--」

      「前妻。」黑帽子說,「偵探,她只是我的前妻,是我這像是糞坑般的人生裡的一泡灑到腳上的尿,不,我並不是要你找她,如果我要找那女人,二十年前的我就已經這麼做了……事實上我也真的這麼做了,簡單得很,畢竟一個從小當妓女的能有多少人脈?請幾頭狼人到處聞個幾下--畢竟她可是騷味十足啊--沒兩天就找到她的落腳處了。」

      「那麼你想……」

      有這麼一瞬間,我擔心他搞錯了我的職業,我擔心他其實只是想找個廉價的拋棄式殺手,像是第五代後的吸血鬼或者最下級的惡魔之類的。

      「找我的女兒。」他說,語調清晰的就像是剛剛的醉意都是演技,「偵探,我需要你找到我的女兒,她失蹤了--跟那婊子的失蹤可不一樣,她是的的確確地從我的手下們的監視裡頭消失了。」

      「你始終有派人監視她們?」

      「沒錯。」黑帽子說,「我付錢給幾個人定期去注意他們的動向,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向我回報……偵探,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討厭那婊子,也對我女兒沒什麼特別想念,但是她是我的東西……如果那婊子在的話或許會強調只是『曾經』,但她們就是我的東西,始終都是;我知道,我的敵人們也知道。如果我不派人保護他們或者做點事情,有些比花錢買贖罪卷的人還蠢的傢伙們就會開始認為『那個老東西是不是快要不行了』懂嗎?」

      我點了點頭。

      「所以,偵探。找到她,不管她在哪兒都帶她回來。」

      「即便無視她自身的意願?」

      「假設你判斷她有危險的話。」他說,「畢竟像是毒品跟宗教之類的東西可不會因為妳是誰的孩子就決定放過你。」

      「我還需要更進一步的情報。」我說,「如果有的話。」

      「我可以給妳一些我能得到的基本資料,但她很重視隱私,住的地方也是戒備森嚴,而我派去的部下更不是什麼專家……」黑帽子說,「不過我會把我前妻的聯絡方式給你……或許她會願意跟透露一些更進一步的資訊也說不定。」他扯開嘴角,露出了一整排泛黑又銳利的尖牙,「她打電話到過我的辦公室給我,那態度就像是我綁架了她女兒似的……還真是諷刺不是嗎?」

      「真的不是你嗎?」我說,「如果是自己父親綁架自己的女兒,然後還刻意請個偵探來調查……我想這並不是個太過愚蠢的戲碼對吧?」

      「或許吧。」他露出了上下兩排都彷彿已經焦黑的牙齒來笑了笑,「或許是這樣吧,偵探。但就跟過去的我受到異端審問時一樣。除了說『我是無辜的』之外,我還能有什麼證據可以証明呢?啊,當然啦,當時我的的確確是在說謊沒錯。」

      他將酒瓶放回帽子裡。有那一瞬間,我差點以為他會從裡頭拿出一隻兔子,但最後他只是把帽子又放回了自己頭上的帽子上。

      「但話說回來,」他接著說,「如果真的是我做的又有什麼不同呢?我的目標達到了,這點毫無疑問,而酬勞會進你的口袋也同樣毋庸置疑。」

      他說的的確沒錯--而且我也不覺得他在說謊。

      至少在這個部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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