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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霍亂

        道光元年,滇省霍亂大作,病吐瀉轉筋者數省,傷人無數。貧不能埋葬者,國家發帑施棺,月余間,費數十萬金。京師甚至棺木賣盡,貧者只得以席裹身而葬。

        這年六月的一天下午,兩個青年人騎著馬各背一個包袱風塵僕僕地進了濟南城。走在前面的看樣子還不到二十歲,除了隨身的包袱只在馬背上捆了個藥箱。後面的是個三十來歲的漢子,僕人模樣,馬背上捆著兩個鋪蓋卷。進城沒多遠,那漢子便向前趕了幾步,小聲說:“四少爺,咱們找地方住下吧?”

        四少爺稍微一愣才回過神來,舉目一望,抬鞭一指:“就前面那家吧。”

        那漢子答應一聲便拍馬向客店跑去。

        四少爺不慌不忙下得馬來,四顧並無行人,他迅速蹲下身子,掀開地面上一塊青磚,清洌的泉水便湧了出來。他微微一笑,放下馬鞭,掬起一捧水,看水從手指縫裡流光,之後索性趴到地上小心地嘗了一口。然後他坐起來,把磚頭放回原處,看地上的水慢慢滲回地下。

        “少爺,你坐在地上幹什麼?”那漢子又騎馬回來了。

        四少爺見他回來,坐在原地眉飛色舞地說:“我早聽說濟南遍地泉水,行人口渴隨便掀起一塊磚就有水喝,此言不虛啊。你來嘗嘗。”說著伸手又要把剛才那塊轉頭掀起來,那漢子早下了馬,抓住他伸出的手把他拽了起來。

        “少爺,前面那家店還是別住了,他們掌櫃得了霍亂,裡面正亂著呢。”

        “我去看看。”四少爺說罷騎上馬跑了過去,只見客店門口的橫匾上寫著“悅來客棧”。他回頭朝騎馬趕來的漢子一撇嘴:“這名字起的真俗。”

        “少爺,這一路上我都提醒你多少遍了,老爺臨走前特地吩咐了,不讓你多管閒事……”

        “他是說不讓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又不是不讓我順手救人。”說著他跳下馬,把馬鞭甩給那漢子,抱起藥箱,“再說了,應該是‘臨走前老爺特地吩咐了’,別咒我爹。”   說罷便大步流星地朝店內走去。

        店堂內除了六神無主的家屬,還站著四個大夫。兩個鬚髮已全白;一個尚未全白,但是也差不多了;還有一個二十啷當歲,他與另三個大夫分成兩派,那四少爺進來的時候他正大聲說著自己的觀點:“手足厥冷燒起,唇面爪甲皆青,腹痛自汗,六脈皆伏,看似寒症,但吐瀉都很刺鼻,小便黃赤熱短,這是陽盛格陰啊!熱極似陰,實則熱伏厥陰,當服竹葉石膏湯!”

        “君石啊,你還是年輕經歷的少,這竹葉石膏湯太過寒涼,恐怕不妥呀。”花白頭髮的大夫打圓場和稀泥。

        “那您說該用什麼?”

        “要我說,就該依丁老先生……”

        “那丁香附子之類,服之即死!”

沒等三位老先生發難,店主人的兄弟倒先站了出來:“我說孟小先生,這三位老大夫也算你的父執,即便孟老先生今天在此,恐怕也不至於如此說話吧。”

        道理已經講不通,孟君石上前一把抓住丁老大夫的手腕說:“行軍打仗有軍令狀,而今先生敢立生死狀否?”

        周圍人都被這句話嚇了一跳,所有將信將疑的嘀咕聲也瞬間同時停了下來。四少爺緊閉雙唇微微皺起眉頭朝櫃檯後的門簾看了一眼。

        丁老先生被孟石君這猛的一抓手腕嚇了一跳,更沒想到他要立生死狀,慌不擇詞道:“老夫行醫幾十年,從未聽說什麼‘生死狀’。”

        孟君石道:“如果老闆服了我的藥死了,孟璿敢以命相抵。丁先生敢麼?”

        “真是豈有此理!老夫豈能受你這黃口小兒之辱!”說罷甩開孟璿的手就要走,卻被店主親屬攔下,正要呵斥孟璿,從裡屋沖出一個人,喊道:“各位都別吵了!我爹已經連水都喝不下去了!”

        三位老大夫一聽此話,想都沒想就紛紛搖頭告辭,誰也沒攔住。店主的兄弟見狀扯住孟璿的領子就要動手,所幸被店主的兒子擋住:“孟先生,你可有辦法?”

        “我來的急,沒帶針盒,現在回去取,來不來得及只能聽天命了。”

        親屬們一聽這話炸了鍋了,說什麼的都有,主要意思就是孟璿不聽幾位老醫生的反而把他們氣走,耽誤了治療現在又要跑,死有餘辜。

        這時四少爺走到店主兒子面前作了個揖:“先生,現在不是爭論誰是誰非的時候,能不能讓我進去看看?”

        店主的兒子懷疑地看著這位四少爺:“敢問先生哪裡人士?”

        “在下馮曦晸,廣州人,路過此地。”

        懷疑換成了不屑:“你多大?”

        馮曦晸聽到這麼一問笑了:“過年就二十了。我知道您是什麼意思。可是現在除了我和孟先生,也沒有別的醫生在。令尊命懸一線,已經不能再拖。別的話就不該我說了。”

        沒有別的辦法,最後也只能讓馮曦晸進屋一診。馮曦晸看了面色舌象,診了寸口趺陽二脈,問道:“是不是心煩口渴想喝涼水?”

店主人虛弱地點點頭:“但是喝不下去。”

        對店主的兒子說:“令尊大人確實有熱在厥陰,需刺尺澤出血。”

        “然後呢”

        “然後服藥可愈。”

        “行吧……尺澤在哪裡?”

        “在前臂。”

      店主人的兒子再找不到託辭,只好說:“那……請用針吧。”

      馮曦晸洗過手,打開藥箱拿出針盒,從中抽出一根一寸六分的鑱針,在店主人左手肘橫紋中取穴。

孟璿在旁看著,只見馮曦晸左手食指按住尺澤,其他四指微微翹起;右手三指捏針,另兩指亦微微翹起,不禁笑了起來,玩笑之心頓起,伸手捏住針尾用力一抽,馮曦晸捏針的手竟紋絲不動。

        馮曦晸扭頭笑道:“孟先生到現在還信不過我麼?”

        “不敢不敢。馮先生‘伏如橫弩’,請侯氣用針,孟璿願觀‘起如發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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