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的短篇小說「土石流淹沒下的兒時房間」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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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常理說，以高一當時才十五歲的年紀要離鄉背井應該是很難過的，但回想起當時的心情我似乎是高興勝過恐懼，只是對於陌生的未來有股不確定感，但只要想到能夠離開落後迎向光明的未來，就覺得是無比的興奮，也許我天生就有優人一等的資質因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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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直到高一開學了一陣子，班上的同學漸漸的熟識了我才驚覺，原來班上有將近一半的同學是台北市大安區的人，下課後有雙B轎車來接送，他們父母的職業幾乎都是醫生、律師、議員、立委等，還有半數有雙重國籍，也就是在另一個國家還有另一個身份，以美國、加拿大還有澳洲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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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現實當時真的震撼了我，也打擊到我，讓我體驗到什麼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還有一山高的感覺。原來，出生的差異會有這麼大，有人一生下來就在所謂「成功組」的家庭裡，在成功組的家庭庇蔭下成為人中人鳳中鳳不過就是自然的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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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呢？從窮鄉僻壤的偏僻地方考來台北已經不是件容易的事，所謂的成功的人生，我一定要追逐到。也許正是因為這個陰影給了我繼續追逐光亮的動力，我發誓一定要盡我所能離開東海岸那棟破舊寒酸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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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也的確爭到了，雖然無法擁有雙重國籍，但至少擁有一個稱頭多金的老公、豪宅、名車，但，我還是不滿足，當然，他也不滿足，於是，無止境的需索究竟盡頭會是什麼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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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在走過一遭後，看著駕駛座上喋喋不休的妹妹，我覺得她的身上洋溢著傻傻平庸的溫暖，這是任何人都搶不走的，想求也求不到，不論你自以為擁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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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先陪我到店裡，媽跟大冠都在那忙，傍晚的時候人最多了！媽有多煮幾道妳愛吃的菜，大概會忙到七點多，然後我們再一起回家吃飯歡迎妳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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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二十多分鐘車程就到了目的地，停好車後妹妹隨即快速的奔入店內，而我卻抬著頭看著矗立在眼前的便當店招牌久久不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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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呢？是它的矗立給了我一股震聶的感動，一種質樸堅毅的精神襲上了我的心頭。是的，在當我嫌棄它、覺得它寒酸卑微的這些年來，它始終堅強的屹立在那兒，雖然看的出歲月的風吹日曬讓它褪了顏色，但是多年來卻能夠無畏無懼的堅守在原地！反觀自己呢？無窮盡的追求高人一等的驕傲心態，現在看起來反而變的渺小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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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快進來啊，怎麼愣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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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領著我走進便當店內，那股氣味，踩踏在地板上的感覺，所謂的數十年如一日大概就是這樣吧！然而，一直以來它支撐著一家人的生活，更包括我鄙視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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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一直用窮鄉僻壤來形容這裡，但便當店位於鄉間的市區地段，再加上媽媽、妹妹與妹夫腳踏實地的用心經營，已經在地方上漸漸的打出了口碑，所以到了用餐時間生意算是挺不錯的，再加上這幾年觀光盛行，有不少觀光客也慕名前來這家賣家常菜的老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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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們進進出出的招呼客人，我反而有點像是外地來的觀光客。回想起上次到店裡幫忙好像是國中時期的事，天啊，轉眼間我已經三十多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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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悶熱狹小的廚房，我看見了媽媽！她又老了一些，但慈祥的面容還是沒變，她低著頭忙著烹調著要上的菜，告一段落後抬起頭才看見了我並馬上給了我一抹微笑，然後說：「回來就好，待會回家後再好好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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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那抹微笑，真的溫暖了我荒蕪的心。也許在母親的眼裡，天下無不是的兒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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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菜、打包、清洗，其實開一家店也不是容易的事，我在一旁呆看了一會兒，回神過來後幫忙收碗盤、碟子，然後放到洗碗槽內。大家彼此忙碌著，所以沒有空閒有太多的言語，只是偶爾幾句：「幫我把那個拿過來！」、「這個很重要小心喔」、「謝謝」等簡短的話語傳遞著訊息，甚至可以說是因為有著熟稔的默契而不需太多的言語，但彼此卻投射著溫暖的氣流感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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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如妹妹所預計的，大夥忙完差不多已經七點多了，媽媽把鐵門拉下來，然後妹夫發動車子載我們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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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夫握著方向盤駕駛著，有那麼一刻，他透過後照鏡搜尋我的眼神，然後彼此的眼神在鏡中交會，還好，就只是那麼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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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就好！」像是說好的一樣，這也是妹夫對我的第一句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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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夫看到此時的我心中是怎麼想的呢？她怎麼看我呢？是同情、憐憫還是訕笑，又或是家的溫暖讓他早就忘了那件陳年往事，因為那只不過是記憶裡的插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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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感受到他們的善意，因為問太多或是說太多都是無比的壓力，沒有過分虛假的關懷，就是用最樸實的心相伴著把生活真誠的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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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略半小時的車程，終於回到山上這個我遲回久違的家。只是，比起看到便當店的那種奇妙感覺，家，更令我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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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外觀看來，它似乎又更衰老更破舊了，跟我在台北陽明山的那棟豪宅比起來，真的可以用廢墟來形容，斑駁的外牆，鋼筋裸露在外的樑柱，好像隨時會坍塌似的，有點像是快要斷氣的臨終者那般的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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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又在門外呆呆的佇立了一會兒！極為複雜的心情從心底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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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虹啊，怎麼愣在門口，快進來啊，把菜熱熱就可以吃了！」這回是媽媽呼喚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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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妙的是，當我一進到屋裡，霎時間覺得生氣盎然了起來，那是一股溫馨的暖流隨著空氣漸漸的慍開，輕輕的、淡淡的，帶著一股清甜的香氣，像水果哈密瓜的香甜，也許，這就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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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趕緊把打包的菜放到鍋子裡加熱，妹妹、妹夫則是幫忙清理餐桌，擺上碗筷，然後把熱好的菜端上桌，添了飯後，我們坐下來一起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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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盞不甚明亮的日光燈下，我們湊在一起坐在從我有記憶開始就用到現在的老舊餐桌前吃了起來，舉目所及，天花板、電鍋、瓦斯爐、椅子，每個東西都跟以前一樣，只是又變老了一些，但這種老、這種舊反而讓我有種安心舒適的感覺，這是台北的豪宅完全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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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夫特地從冰箱裡拿出香檳，倒好酒後，高舉酒杯說，來，我們來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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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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