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小時候,多多少少都會有害怕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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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個人來說,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上小學時,每次經過生物教室時都會刻意加快腳步;因為裡面擺放著人體模型與骨架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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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是那副骨架,因為是可活動式的,總覺得它會在半夜擅自改變姿勢。當然長大之後就會知道,看到骨架模型的姿勢不同,應該是每次上課時老師或學生調整擺放位置造成的。畢竟沒有筋肉只有骨頭的話是無法活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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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現在正一邊斜倚在機車座位上喝著罐裝咖啡,一邊看著不遠處每動一次關節就發出喀喀聲的骷髏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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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原來手臂的骨骼是靠著那幾條筋拉動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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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大白天在荒山野嶺看到穿著破爛鎧甲及殘留腐敗筋肉的骷髏,對著一名外貌大概八、九歲的女童不斷鞠躬哈腰的畫面實在太超現實,兒時對於骨架模型的恐懼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心中剩餘的只有這般無關痛癢的生物學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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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也可能是這一個月來進入「保島一村」工作之後,多次經歷「非現實」的場面而漸漸對這般景象感到麻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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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義上隸屬於行政院文化部文化資產局的「保島一村」,是臺灣曾經存在的近九百個眷村其中之一,早先也是歸於國防部管轄。但與一般眷村截然不同的地方在於,保島一村的居民並非國軍官兵及其眷屬,而是專門建造成收留臺灣本土或是出沒在臺灣各地「妖魔鬼怪」的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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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剛通過普考而成為新科公務員的我,在「文化資產局特別籌備組」的指示下,進入位於大屯山腰的保島一村,工作內容是「協助當地居民處理生活事務」──本應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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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那位正鼓著臉,對於眼前骷髏兵的打躬作揖毫不領情的女孩的話來說,我的工作內容似乎是「協助她收服群妖、保衛蓬萊仙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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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身高不及一百四十公分,怎麼看都像是普通小學生的模樣,但這位女孩的真實身分是「養女與兒童的守護靈」──傳說中的臺灣妖怪‧椅仔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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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也是「保島一村」真正的主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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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應她本人鄭重的指示(不想被我稱為「姑」),我對她的稱呼為「小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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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目前與她有一小段距離,但依然會不禁被女孩那雙如黑曜石般深遂的眼睛所吸引:那雙眼睛擁有「窺探過去與未來」這種在神靈當中也屬於開外掛的能力,使得女孩在妖怪及神明之間的地位非同凡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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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雙眼睛的能力,似乎也是導致她生前殞命的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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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又說回來,形容她的模樣是普通小學生,可能也不太恰當;她今天依然是平常的那副穿著:滾紫青邊的白色大裪衫,搭配長度修改成膝蓋以上的墨青色馬面裙,赤腳套上黑色繡花鞋。而一頭秀麗的黑色長髮則綁成兩條三股髮辮,髮尾繫上紫色的蝴蝶結後盤回兩耳上方,呈現兩環引人注目的髮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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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被人看到肯定覺得是哪裡有毛病的奇妙打扮,卻是她自己最中意的穿著。而且按照她的說法,一般人是看不到她的,甚至也無法察覺「保島一村」的存在。對於我為何可以不受阻礙地看見她、輕易地找到並進入保島一村,且成為她的協助者,她自己也尚未找到合理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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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還有諸多未解之謎,她對於我這個「協助者」的「使用」卻是毫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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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三天前才經歷一場生死攸關的妖怪大戰,因為體力和「精氣」幾近耗竭而躺在床上整整三天無法動彈的我,卻在剛能起床的狀態下被小紫要求騎車載她回到當時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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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引起騷亂的巨妖‧虎姑婆已經重新被土地公收服,而在如此光天化日之下,想必幕後黑手‧魔神仔也不可能輕易現身,重回現場的目的似乎是為了向當時的在地援軍答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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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個畫面怎麼看也不像是在跟對方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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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紫看似氣憤難耐地對著骷髏士兵揮揮手,如字面意義上的「拂袖而去」,甩著裪衫的長袖離開骷髏士兵的身邊,朝我大步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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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那位骷髏士兵,由於臉部只有骨骼實在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從它儘管被小紫無禮對待仍拱著手保持微微欠身的恭敬姿勢,像極了被迫承擔上級失態而不得不出面跟客戶道歉的基層上班族,心裡想必是十分無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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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好嗎?對方不是鄭成功的士兵嗎?」待小紫走的面前時,我忍不住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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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女』只是從人類口耳相傳中誕生的妖怪,並不是郡王爺真正的女兒,那些扛著大明軍旗的士兵也是從孤魂野鬼轉化而來的,沒有必要對它們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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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鄭女』跟她的骷髏軍團畢竟在緊要關頭消滅了魔神仔召喚出來的『倀鬼』大軍,算起來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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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我出面跟人類的官府抗議,這片土地早就被某個財團買去開發成渡假村了。我讓鄭女免於失去棲身之處,是她欠我,不是我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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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荒山野嶺也有財團要買來蓋渡假村嗎?蓋個靈骨塔(現在好像都美其名為「生命紀念館」)還差不多。不過也難說,畢竟如果遇到選舉什麼的,總是會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土地開發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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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可是我記得『林投姐』當時對『鄭女』的態度倒是相當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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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好像還把對方稱為「縣主」?我其實並不確定「郡王的女兒」該如何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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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罷,小紫也不免癟起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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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只是口耳相傳而誕生的妖怪,但畢竟『鄭女』也因此獲得了『郡王爺女兒』這個『靈格』;如果是她親自出面的話,我也不得不表示尊敬……對於那些孤魂野鬼化成的骷髏兵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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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女孩似乎仍氣憤難耐地跺了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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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論『靈格』的話我可一點也不輸給她!我可是本人親自過來了,居然隨便派一個小兵傳話就想把我打發走!說什麼對『對陽世的事情沒興趣』所以拒絕出席餐會,也不打算協助保島一村,實在太不給我這個『守護靈』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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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小紫還不斷喊著「信不信下次就讓開發商把她家挖成溫泉旅館」,但對我個人而言,並不想在大白天再次見到那群骷髏兵團跟骷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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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以前小紫也解釋過:語言、文字是一種人類展現「靈力」的方式。大概也因此,即使只是「口耳相傳」,如果大多數人認為「鄭女」是鄭成功的女兒,那麼那個骷髏公主也就能夠「成為」鄭成功的女兒、骷髏兵團便順理成章地舉起大明軍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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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中剛才那個骷髏兵也消失不見了。或許因為人們的「傳說」,在這片土地下的某處真有一座伺候著鄭女的骷髏宮闈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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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咖啡的空罐塞到機車前的置物空間,戴上安全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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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要回保島一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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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一屁股側坐在我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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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我去鹿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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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港?OK,我來用手機導航一下……等等!這裡是金山!妳要我現在騎車到鹿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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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有實際經驗(當然沒有),從金山騎車到鹿港少說也要八個小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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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中午不是還約了一大群人聚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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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才七早八早就把我挖起來,連早餐都沒來得及吃,在自動販賣機隨便買了一罐咖啡,就從北投橫切整個陽明山來到金山,為的就是要在中午以前趕回保島一村。喔對,準確地來說不是「一大群人」,而是一群「妖魔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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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不回來嗎?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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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就算上國道也趕不回來啦!」並且我只有這輛使用快十年的二手小125,沒有其他交通工具,甚至也沒去考汽車駕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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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儘管說話方式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我卻從後照鏡看到女孩悵然若失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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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得去鹿港不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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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開手機導航,準備設定位置,同時估算著油箱大概還能走幾公里便需要找加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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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紫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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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感到後背微微地承受著她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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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石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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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曉得女孩為何要去鹿港、又為何改成去石門,也聯想不到這兩地的共通點,總之不用來一趟環繞四分之一個臺灣島的旅行已經是謝天謝地;並且從石門要返回北投也不算太遠,我也就轉開鑰匙,發動這台從以前的「兄弟」那裡接手的機車,繞出山路,沿著台二線瞭望東海,朝石門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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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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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小紫的說法,她現在的外貌只是「精氣」凝聚起來、方便活動的軀殼,所以不僅一般人看不到,就算從機車的後座摔下去也不會「死」(其實她根本也不需要「坐」在某個物體上),因此除了不戴安全帽,小紫甚至總是用側坐的方式坐在我的背後,雙手隨意地放置在椅墊或大腿上,有時還會晃著身體、擺盪著雙腿輕哼著我未曾聽過的歌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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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天的她異常老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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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因為那身馬面裙的關係依然只能側坐,但小紫在行車途中始終保持沉默,並且輕靠在我的背上,纖細稚嫩的雙手也環抱著我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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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是擔心我從她身邊消失……又或者是擔心自己從我身邊消失似地,不太用力卻緊緊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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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中途停靠休息、購買「林投姐」囑咐做為謝禮的肉粽,大約四十分鐘的路程,我們終於抵達了小紫指定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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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參與對抗虎姑婆大戰的林投姐,今天大概到中午前都會窩在房內趕稿吧。儘管真實的身分是令全臺灣人聞之喪膽的「厲鬼」,但目前她在人世間的另一個身分是「鬼畜系十八禁BL小說家」。除了與虎姑婆的決戰之外,之前在阿里山與「化蛇」的戰鬥也幸好有她的幫助才得以化解難關;但根據小紫的說法,比起當面向林投姐致謝,還不如準備她愛吃的肉粽更有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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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雖然承蒙作者本人的好意,收下了幾本簽名書,但林投姐寫的作品實在超出我能理解的範圍太多,所以我一本也沒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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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買的肉粽暫時放到椅墊下的置物箱中,停好機車的我,在小紫的身後亦步亦趨地循著園區規畫出來的步道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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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是休假日,但這個時間點恰巧除了我與小紫之外,沒有見到其他旅客的身影。聽著浪花拍打海濱的濤聲及海風吹響的矮林窸窣,不一會兒便抵達了臺灣本島最北端的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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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角燈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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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想像中的還要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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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紫抬頭看向八角狀黑白色相間的燈塔。顯然她是第一次造訪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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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角燈塔確實是不高,以外貌來判斷大概是三層樓,包括頂部燈座的話也不過是四層樓。不過由於是聳立在海岬上,就海拔而言應該不算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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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還以為口出此言的小紫又會像小松鼠一般,不由分說地跳到燈塔頂端,然而她只是踱著腳步,走到燈塔底端的圍牆邊輕輕靠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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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她的身旁,順著她的目光,望向湛藍的海面。對女孩來說剛好可以交疊手肘將頭趴在其上的圍牆,其高度只到我的腰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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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里無雲。潮水的氣味夾帶著入秋的微寒撲鼻而來。晴朗的天空與純淨的大海近乎融為一體,只有遠處的幾艘船影提示海平面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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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通往日本的貨櫃船吧。由於距離太遠了,在海面上看似不到小指尖的寬度。連龐大的貨櫃船在廣袤的海原上也只剩一個小點,不由得感慨人類無論在這片海洋,或是這個世間,就真的只是「滄海之一粟」般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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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真是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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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身旁的女孩唐突地說出跟我截然不同的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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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去,人們只能祈求神靈,藉由崇拜、祭祀與奉獻,以確保出航路上的祝福與平安;但曾幾何時,人們蓋起了燈塔,架設了無線電、雷達,甚至是發射火箭到這個星球之外,藉由人造衛星進行GPS導航定位,靠著自己的力量掌握了自己的命運,不再需要仰賴神靈,也不再敬畏天地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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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垂下了秀麗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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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代已經不需要『我們』了。林投姐說的對,萬物都是來時一場空,去時一場空,我所主導的『保島妖村』、讓妖怪在村內接受保護,使其存在不會因為人們的遺忘而消失,只不過是對時代潮流的徒勞掙扎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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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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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皺起了眉頭:「……不,或許『保護妖怪』也只是一種藉口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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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微的呢喃幾乎要被浪濤聲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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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將她瀏海吹地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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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突然靠到我的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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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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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嫩的手指緊緊扯住我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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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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襯衫的長袖傳來溫熱的潮溼感。看到她微微顫抖的肩膀,讓我終於理解這個看似天不怕地不怕、自稱百年孤魂的「守護靈」,或許她的內在也只是個纖細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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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為,身為早已被人遺忘的妖怪,自己可以坦然接受隨時會消失的命運,甚至不惜用盡自己最後的靈力,也要拯救『孩子們』,因為我是『養女與兒童的守護靈』,守護孩子們,是我的天命。能夠在消失的最後一刻完成使命,是『椅仔姑』最完美的結局。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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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紫緩緩地抬起頭,看似壓抑著已經快潰堤的情緒,緊咬著牙但仍阻止不了淚水從眼角不斷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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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居然……會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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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個晚上,林投姐點出「不是小紫看不到未來,而是在未來,『椅仔姑』已經完全不存在了」之時,小紫只是瞇著眼輕輕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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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盡最後的靈力,讓幾乎回天乏術的楊茉婷甦醒之時,她也是露出燦爛的笑靨,緩緩闔上雙眼,任憑自己的身軀慢慢化為白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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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楊茉婷那破天荒的舉動,妖怪「椅仔姑」在當時就會永遠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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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妖怪是「只要還有人記得,就有可能重生」,但在這個對神靈的信仰與敬畏都逐漸淡化的時代,妖怪「重生」的機會只會越來越渺茫。這個道理小紫自身應該也很清楚,只是刻意忽略──或說,不願正視,並試圖用輕鬆的態度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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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種瀟灑的假象,終究因為意外地「復生」而不得不直接面對自身消失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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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撫著女孩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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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誰都會害怕自己的消逝。這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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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這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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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猛烈地甩了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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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保島一村的主宰者,養女與兒童的守護靈。如果我會因為害怕使用靈力導致自身的消失,那麼我又要怎麼守護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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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於忍不住低下頭,任憑水泥地面沾上斑斑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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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居然是直接吸取人類的精氣才得以繼續存在……已經沒有資格當守護靈了。就像虎姑婆說的那樣,原本就只有受人類信仰的『神格』,並沒有正式奉祀的『神位』,我充其量只能算是『邪神』;現在甚至在無法藉由信仰與敬畏補充靈力的情況下,直接從人類身上吸取精氣,那麼我……到底是什麼?到底有什麼資格繼續留在這個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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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鄭女看扁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女孩語帶笑意像是要自嘲一般,卻仍止不住淚水與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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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半跪了下來,讓自己的視線與女孩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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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而言,妳就是妳。妳留在這個世上,並不需要什麼『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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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手指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水。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卻依然顯得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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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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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皺著眉頭閉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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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失去『守護靈』這個『靈格』,即使我從你身上獲得了暫時維持存在的精氣、即使仍然有著這副用精氣凝聚的外貌,我也將不是我。就像一艘船若可以在航行中將老朽的木頭替換掉,直到所有的船體都不再是出航時的木頭,那麼這艘船也終究不是原本出航的那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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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巧的手疊在我駐留在她的臉頰的手背上,也許是經過海風的摧殘,那掌心異常地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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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椅仔姑』消失了。當兒童再也不會呼喚我的名字,當我沒有能力繼續守護孩子們,當我的靈力不是借助信仰而是直接吸取精氣的時候,『我』就已經消失了。我明明知道這是無可避免的,明明以為可以坦然接受自己的命運,然而我居然……會害怕自己的消失。主導『保島一村』,降伏蓬萊各地的妖怪接受保護,也許只是用來說服自己的藉口,用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好讓自己不會消失;甚至說不定我根本不是為了守護孩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為我害怕自己的消失而採取的手段。那麼『守護靈』就不存在了,『椅仔姑』早就消失了、『我』已經就消失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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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紫的輕呼聲在我耳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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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已經緊緊地將那幼小的身軀摟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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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沒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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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混亂而不斷自我否定的女孩微微地掙扎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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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沒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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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進一步抱住她的肩膀與腰際後,因為激動而顫抖的身體也逐漸緩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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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一度將化成煙霧散去,儘管其他人看不到她的身影,儘管她說這副軀體只是精氣凝聚起來的樣貌,但現在我懷中的女孩是真真實實存在著。她的顫抖,她的淚水,她的迷惘與焦慮,她的溫柔與善良都是真實存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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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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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的哽咽漸漸停歇後,我在她的耳邊輕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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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妳,杜家的小妹妹就會被她的父親虐待致死,楊茉婷也會陽明山道上被仙貍殺掉,或是因為精氣被虎姑婆吸走而喪命;在我認識妳以前,妳這幾百年來一定也守護過無數人,保島一村的妖怪們也是因為妳的努力,才沒有因為被人類遺忘而消失,剛才妳自己不也說了嗎?沒有妳居中斡旋,鄭女也會失去棲身之地;妳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並不是為了得到任何回報,並不是有著『不讓自己消失』這個目的所做的行為,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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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撫著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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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妳現在得以存在,是因為意外直接吸取了我的精氣,而不是藉由人們的信仰與敬畏,並且人們確實也正逐漸遺忘『椅仔姑』;但妳身為『守護靈』的本質並沒有改變。無論船體是由什麼材質構成,只要妳航程的目標沒有改變,妳就還是妳;妳沒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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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那個目標是如此遠大而遙不可及,對於這個嬌小的身軀而言實在過分沉重。但她不僅僅只是一個纖細惹人憐愛的小女孩,而是貨真價實的「守護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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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我居然會有被人類安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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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是一貫高傲的口吻,她卻自己往我的懷中更貼近了一些,雙手也搭在我的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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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我的胸口輕輕傳來小紫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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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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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是逃避剛才的難堪模樣,小紫此時獨自站在燈塔的白色圍牆上,與我保持著一段有些尷尬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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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強大的海風吹拂著她的髮圈與衣裙啪啪作響,那嬌小的身軀卻穩穩地踏在圍牆上,雙手扠腰,昂然地面向無垠的海洋。與方才依偎在我懷中的女孩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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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海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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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剛才一副了不起的樣子跟小紫說了那些話,然而我自己又是如何呢?我沒有什麼宏偉的目標,也沒有擔負重責大任的覺悟,更沒有任何需要完成的使命;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過去的我只一昧地選擇逃避。無法面對現實。無法面對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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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面對因為倔強而錯失見母親最後一面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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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常聽人說,每個地方的海景都不一樣;然而在那段自我放逐的歲月中,我分辨不出來從海牙看到的大海,跟在新加坡、鹿兒島以及台北港看出去的大海有什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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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是因為我也從來沒有認真面對這個世界吧。於是無論漂泊在何方,看到的景色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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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存在意義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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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我的所作所為都僅僅是隨波逐流罷了。考上公務員、無意間分配到保島一村,然後歷經幾次攸關生死的冒險,都像是順著命運的波濤而置身其中。甚至,我將這些經歷都當成是過去不願面對自己,而不得不遭受到的懲罰,而不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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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究竟有沒有站在小紫的身旁,協助她完成「收服群妖、保衛蓬萊仙島」的資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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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汪洋中一艘漫無目的的竹筏,根本無法攀比有著明確航道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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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當時小紫吸取了我體內四分之三的精氣,因此才免於化作煙霧消失的危機。但我對於她們口中的「精氣」完全沒有概念,也無法量化,所以始終沒有真實感,不過對於保島一村、對於這座「蓬萊仙島」而言,即使必須以我這條命來挽回小紫,也是值得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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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紫會害怕自己的消失,是因為她覺得還有她必須履行的職責與使命──身為保島一村的主宰者及孩童的守護靈,「椅仔姑」必須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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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卻沒有這樣的牽掛或包袱。「賴國群」這個人,只不過是這片人類與妖怪的歷史汪洋中,微不足道的一粒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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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小紫望著海洋的凜然側臉,不禁覺得炫目。雖然外貌就只是八、九歲的女童,但那雙看透數百年的輝煌與滄桑的眼睛已經不再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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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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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窮的我只能這樣形容屹立在圍牆上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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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察覺到我的目光,女孩朝我看了一眼。稚嫩的臉龐掛起淡淡的微笑,然後重新面對著浩瀚的海洋,自言自語般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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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乃保島一村的主宰者,受人信仰的養女與兒童的守護靈,窺視過去與未來的百年孤魂。儘管現在的我因為逐漸被人淡忘,而沒有完整的『神格』,更沒有天庭冊封的『神位』,甚至意外地直接吸取人類的精氣,才得以繼續存在於這個世間。我知道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很可能沒有資格再被稱為『守護靈』,乃至於被剝奪『神格』也不意外;但是,我將一如既往地把自己的力量用來守護人類、維繫保島一村使人類與妖怪能夠和平共存。這是我的使命、我的職責──以及我自己選擇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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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一長串類似宣示的話語,小紫瞇起眼睛,轉換成相對溫和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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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別擔心了。我還不會消失。如果哪天真的消失了,就找這個男人算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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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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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視因為突然被點名而驚疑的我,小紫輕盈地跳下圍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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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回去囉。今天可是有凱畢斯特地從山裡帶來的檳榔心跟荖藤葉,那可是我最喜歡的食材。啊、你答應要買給我的草莓蛋糕,我也沒有忘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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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妳剛剛是跟誰講話?說什麼如果妳消失的話要找我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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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躺著也中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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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著剛剛小紫朝向的海面與天空,卻看不到任何異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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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是不會回應的。真是的,還是一樣愛瞎操心。而且本來就是不愛拋頭露面也不愛講話的個性,不然也就不會被稱為『默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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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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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誒什麼誒,再不快點就沒辦法在中午前趕回去了,檳榔心跟荖藤葉說不定會被吃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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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紫粗暴地拉起我的手,方才像似被海風吹冷的掌心傳來恰到好處的溫度。在她的帶領下,我們循原路快速沿著步道離開富貴角燈塔。說起來這好像是第一次跟小紫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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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的後背則在海風的吹拂下,感受到如被朝陽照射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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